午後時分,深宮裡仍籠着一層凝重的寂靜。雖是秋日,天色卻仿佛陰雲密布,令人心生壓迫。長廊下,層層宮女垂首行走,神色小心翼翼;偶有侍衛來回巡邏,也顯得比往日更加警惕。仿佛人人都意識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自段止榮雷霆出手,押走内務府副總管蔔安并搜出那些可疑賬冊以來,朝堂與後宮裡便四處暗潮湧動。一夜之間,刑部、禁軍、太醫院、内務府……這幾大機構的首腦個個惴惴不安,因為誰都清楚:二皇子手中已握住能翻江倒海的證據,一旦揮刀,無論是後妃還是朝臣,皆難獨善其身。
然而,詭異之處在于:蔔安被關押數日,卻遲遲未見公審,也無人知曉段止榮具體查出了什麼。那批賬冊更是被段止榮帶回寝宮,嚴加看管。有人好奇是否皇帝下令息事甯人,但更多人猜測,二皇子是在等時機放出“猛料”,好把幕後人一網打盡。
一時間,宮中許多“有嫌疑”的人物加倍提防,不斷調動關系、行賄打點,隻求能保住自己。各殿的妃嫔們更是心神不甯:誰也說不清,在所謂“多餘藥材”裡,到底是誰真心想害大皇子,又是誰莫名其妙被栽贓。
這日傍晚,景華宮内,禦醫們正替大皇子段天鈞檢查脈象。好在段止榮前番救治及時,又親自把關新藥方,大皇子的情況已不再急遽惡化。隻是整個人依舊萎靡,面容憔悴,躺在錦榻上不願多言。
貴妃守在床榻邊,時不時瞥向殿門,目中盡是焦灼。她知道段止榮近來忙于徹查,還扣下了蔔安,卻沒與她多作商議。雖說大皇子幾次毒發均靠二皇子出手才穩住,但她心裡仍戒備着:那位二皇子殺伐果斷,連她都束手無策。萬一大皇子病情再度爆發,誰也料不準他會不會就此棄車保帥。
這時,大皇子忽然微睜眼,聲音嘶啞:“……母妃,二皇弟那邊可有消息?”
貴妃輕撫他的額頭,低聲道:“他近日忙得緊,聽說抓住了内務府那條大魚。皇兒你隻管休養,不必多想。”
段天鈞卻冷笑一聲:“不必多想?若他真清洗内廷,怕是也會順手清掉與我相關的隐患……母妃,你務必……務必想辦法讓他信任我們。”
貴妃聞言,面色複雜。“他雖狂傲,卻不願你死。隻要我們别再暗自插手,就不會……再出纰漏。”
說到這裡,她一陣黯然:何曾想過,自己當初強勢護子,如今卻要低頭依賴那“災星”二皇子?可情勢比人強,若再玩弄權謀,恐怕真會把大皇子逼上絕路。
大皇子虛弱地閉上雙目,似在沉思。良久,他才低聲自語:“但願如此……”
與景華宮的沉悶相比,刑部衙門裡卻隐隐有股暴躁氣息。自打内務府蔔安被抓,刑部尚書一系人馬便惶恐不安。那些原本想借大皇子之病除掉段止榮的人,眼下隻能龜縮在幕後,指望尚書能想辦法翻盤。
午後,尚書府邸一間僻靜書房中,刑部尚書親信的幾名堂官圍在一起,神情凝重。
“尚書大人已經幾日不曾出門,也沒再上朝,裡面到底什麼情況?”有人低聲問。
另一人壓抑着情緒:“傳聞大人為了對付二皇子,可是費盡了力氣。怎料被他搶先抓了蔔安,又控制局勢。若大人不快些行動,遲早要被二皇子揪出來。”
書房陰暗處,一名負責聯絡的幕僚陰沉開口:“别急。尚書大人并非束手就擒,他已差人探明,二皇子暫未對蔔安用酷刑。隻要我們能在殿下找出關鍵證據前,先一步毀掉或轉移那批賬冊,蔔安也就供不出确鑿罪證。”
“可是二皇子将賬冊藏在哪兒?寝宮固然戒備森嚴,若硬闖……簡直是找死。”有人不由膽顫。
幕僚冷笑:“找死又如何?大人說過,咱們已無退路。況且,二皇子如今忙于清點内務府、太醫院,還要分心看護大皇子,未必能守在寝宮寸步不離。隻要選個機會,裡應外合,或許能成功。”
“那……若事發敗露呢?”另一名堂官聲音抖動。
幕僚掃視衆人,咬牙道:“敗露便全軍覆沒。你們想想,再拖下去,難道就不會全軍覆沒嗎?咱們别無他法,隻能賭這一把!”
書房内瞬間陷入死寂,片刻後,幾人互視一眼,皆咬牙點頭。顯然,他們也意識到事到如今已無法全身而退,隻能孤注一擲。
黑暗裡,刑部勢力凝聚出最後的瘋狂。無人知曉,他們究竟會挑何時下手,又會搞出何等波瀾。
夜裡,段止榮仍在寝宮燈下批改卷宗,密探時不時呈上情報。小冉守在側,不住打瞌睡,卻見自家殿下好似精力不竭,一盞茶接一盞茶,目光銳利依舊。
眼看燭油将盡,小冉才敢輕聲勸:“殿下,您已連日操勞,不如歇息片刻?您還要兼顧大皇子的病情……”
段止榮合上手中文冊,微微點頭,卻沒回應休息的話題。他神色凝重地将文冊擱在案幾,又将一封新送來的線報展開閱讀,眸中閃過一抹寒意。
“刑部尚書暫未露面,可府裡那群狐朋狗黨還在蠢蠢欲動。”他随口道,“若他們真敢潛入寝宮奪賬冊,那倒省得我費力去揪了。隻盼着……别太遲。”
小冉聽得心驚肉跳:“殿下,難道您要‘以暗制暗’?任他們自投羅網?”
段止榮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冷銳笑意:“正是。與其被動設防,不如設個陷阱,讓他們自己撲上來。我這邊,也有幾道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