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冷,皇宮之内悄無聲息,隻剩偶爾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在青磚上回蕩。寝殿裡,段止榮披衣端坐于桌案前,面前攤着一副簡略宮廷地圖,燭火搖曳,映得他眉宇間透出一抹深沉的冷光。
時近子夜,殿門忽地被敲響。傅寒壓低聲音:“殿下,屬下回來了。”
段止榮将地圖一收,示意進來。傅寒閃身入内,衣袍沾着夜露,神情帶着緊迫:“殿下,我剛從城外回來,順利與蘇曲接上頭,也見到慕姑娘。她随李頤暫避在那廢營房裡,算是暫且安全。不過——”他說到此處,眼神微凜,“蘇曲打探到,宮外城防營裡,也有人在暗中搜尋。顯然想将李頤斬草除根,背後的力量相當不小。”
段止榮聞言輕輕“哼”了一聲,眼底殺機隐現:“果然。李頤乃先皇舊部後人,知道‘毒案’的部分真相,對某些人來說是眼中釘。若沒有足夠勢力護着,他遲早遭毒手。”
傅寒深吸一口氣:“慕姑娘十分擔憂李頤傷勢。若無更好的藥物或醫者協助,怕也難以痊愈。她說,她暫時還不敢讓李頤轉移,以防再遇埋伏。”
段止榮輕輕敲擊桌案,腦海中浮現慕清歌那張帶着憂慮與倔強的面龐。十年後重逢,讓他愈加難以放任不管。“好。你先辛苦了,明日再出宮送些療傷靈藥給她,也讓蘇曲多加小心。”
傅寒應聲後,忍不住問:“殿下,若宮中那幕後之人得知李頤尚未死,必然會再次派人圍剿。我們……能否再施壓朝堂,以保李頤安全?”
段止榮目光森冷,似在沉思。片刻後,他冷聲開口:“現下局勢微妙,我隻能先在宮裡穩住大皇子的病勢,一邊逼宮外那幫人投鼠忌器。等時機到了,我會讓他們知道,我段止榮的底線,豈容随意踐踏。”
他說得不高卻擲地有聲,令傅寒心神震動,隻覺得殿下與以往判若兩人。那股隐忍與銳意交織的鋒芒,已到了一觸即發之勢。
次日清晨,段止榮剛用過早膳,便接到内侍傳話:皇帝下旨,數日後在禦花園設一場秋日宮宴,命各位皇子和重臣家眷一同前往。說是要為太後祈福,也為緩解近日朝堂緊繃的氣氛。
“宮宴?”段止榮讀過宣旨,不禁冷笑,“父皇究竟想借此做什麼?不過是醉翁之意罷了。”
傅寒也皺眉:“如今毒案暗流未平,刺客之事亦在發酵,陛下卻要‘大宴群臣’。殿下須防有人趁機生事。”
段止榮将诏令随手擱在桌上,目光鋒利:“兵來将擋。宮宴之上,正是我與那群暗中魑魅魍魉‘照面’的好時機。他們若想動手,我自然奉陪。”
他低頭沉思片刻,随即吩咐小冉備筆墨,提筆疾書一封簡牍,交給傅寒:“找機會讓蘇曲帶給慕清歌。若李頤的傷勢有好轉,可令他派信得過的人到京城潛伏,看能否查到更多證據。若真能掌握‘毒案’實據,再在宮宴時抖出,最能撼動朝局。”
傅寒鄭重接過:“屬下明白。隻是這般以身犯險,殿下還請三思——咱們在宮裡的勢力并不穩固。”
“我若再不乘此機會大破大立,隻會繼續被人牽着鼻子走。”段止榮眼中寒光一閃,語氣強硬,“十年了,該是我奪回主動的時候。”
數日後,天朗氣清,禦花園裡早早張燈結彩,秋菊、紅楓相輝映。各路朝臣攜家眷盛裝而至,皇後與貴妃分侍兩側,太後由内侍攙扶坐于正位,皇帝居中執籌,把盞言歡,表面看去似一派和樂。
然而曲樂聲裡,每一張笑臉背後,都可能藏着算計。
段止榮來到園中,衣衫依舊玄色,卻以金線暗繡雲紋,襯出身形修長,眼神潋滟卻透着冷意。四周衆臣與皇子們見他走來,不免暗暗側目——傳聞中二皇子最近“行事強硬”,連刑部和太醫院都敢摔臉面。有人懷着畏懼,有人存着敵意,更有人心懷複雜地揣測:他到底想幹什麼?
正自行禮間,大皇子段天鈞也被侍衛攙扶着緩步而來。隻見他臉色仍顯憔悴,卻似比往日多了幾分血色。看見段止榮,他目中一閃,冷冷道:“你給孤配的藥……還算有效,孤這幾日勉強能下床走動。”
段止榮并未躬身,隻淡漠地拱手:“皇兄能撐着,便好。”
兩兄弟之間的對話,簡短而冰冷。貴妃在旁看得心驚,卻不知該如何插嘴。唯有皇後遠遠望了他們一眼,眸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這兩個兒子,如今已是同床異夢,各藏秘密。
這邊,兩人話未聊完,就見皇帝在不遠處擡手示意,衆臣随即入席。段止榮目光一轉,發現在主位斜後方,刑部尚書與其同僚正對他側目而視,眼底隐含敵意。顯然,那幾日“搜寝殿”遭怒斥的事,使得刑部顔面盡失,記恨在心。
他對此毫不在意,踏步走到自己席位,穩穩坐下,示意宮女無需侍奉。整個人渾身散發出凜然的壓迫感,讓周遭人忌憚三分。
宴席開始,宮樂齊奏。皇帝與太後在首座淺酌低語,貴妃與皇後作陪。群臣各自寒暄,花園中散發着金碧輝煌的華麗,卻漸漸浮現一股詭異的緊張。
不多時,一陣紛擾在花園西側響起。有人尖聲驚呼:“有刺客——”
衆人色變,紛紛起身看去,隻見幾名禁軍正圍堵一名黑衣之人。那人輕功不凡,幾個起落,竟在宮牆上留下淡淡血迹。短暫混戰裡,雖傷了兩名侍衛,但仍未被擒住。若非此刻賓客聚集,他大概還能再闖幾步。
“刺客?又有刺客?”皇帝霍然起身,眼中迸射怒色,喝令禁軍統領速速圍剿。大皇子面色也一變,想起那夜與段止榮追捕刺客的場面,不由握緊拳頭。貴妃與皇後更是駭然失色,太後則被宮女護在一旁,尚不知所措。
但就在禁軍一擁而上之前,那名黑衣人忽然猛然回頭,視線在衆人席上一掃,最後落在段止榮身上,眼神說不清是憤恨還是求救。随後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灑在地上,以詭異步法連連後退,似要脫離重圍。
衆人目光同時投向段止榮:難道又跟玄門有關?這般場景與前幾次刺客事件何其相似!
然而,段止榮卻神色冷峻,毫無惶恐,仿佛眼前隻是一出可笑的鬧劇。他倏地起身,一股淩冽氣勢頓時外放。還未待黑衣人進一步動作,段止榮突然右掌一揚,一道淡金色符文在他指尖閃現,宛如雷霆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