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皇宮内尚籠着一層灰蒙蒙的霧氣。段止榮坐在寝宮裡,正凝視一卷兵事典籍,卻無心翻讀。案幾上的香爐中氤氲輕煙,袅袅散入空氣。他将書簡随手一擱,擡眼看向窗外,目光裡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冷冽。
今晨剛開過朝,皇帝隻字不提昨夜刺客行蹤,卻在朝堂上再度敲打——凡有可疑之人,定要嚴拿。各部衙門也随之風聲鶴唳,唯獨對二皇子的狀況三緘其口,似要繼續“冷處理”。
但段止榮心知肚明:朝中、宮裡各方勢力還在盤算。一旦自身稍有破綻,便會被死死咬住。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收斂鋒芒——那些試圖将他當作“軟柿子”的人,該嘗嘗疼痛了。
正思忖間,寝殿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小冉急匆匆進來,神色慌張:“殿下,不好了!刑部幾個官差擅闖宮門,說是接到密報,要搜咱們寝殿,抓住‘藏匿刺客的同夥’。”
段止榮聞言眉頭陡然一擰,眼裡寒芒畢現:“搜我寝殿?他們好大的膽子!誰給他們的權力,敢直接闖到皇子住處?!”
小冉連連搖頭:“奴才不清楚,隻知他們帶着皇上手谕副本,嚷嚷說奉命徹查刺客。”
“好!”段止榮猛地起身,袖袍淩空一揮,“既是奉命,那本宮便要親自看看‘真命’在何處!”
言罷,他徑直大步往外走。腳步聲在青磚地面上清晰而凜冽,宛如敲響戰鼓。小冉畏畏縮縮想勸,卻被段止榮眼神一撇:“随我去。”
來到寝殿前院,隻見果然聚了五六名刑部差役,一個個手按刀柄,神情高傲。為首那人看見段止榮出現,非但不行跪拜之禮,反而擡起下巴,冷冷開口:“二皇子恕罪,草民等也是奉旨辦差。聽聞有人在殿中藏匿來曆不明之人,需例行搜查。”
話音剛落,段止榮眸光陡然一冷。他背負雙手,聲音低沉卻铿锵:“奉旨辦差?哪一條旨意寫明可随意闖我寝殿、以下犯上?你們若真奉陛下之命,緣何沒帶禦前侍衛同行,反倒擅自糾集刑部差役?本宮豈會看不出你們在玩什麼花樣?”
這幾句話如錐子般刺得衆差役臉色發白。為首那人咳嗽一聲:“殿下,屬下并無冒犯之心,隻是……外間傳聞殿下夜裡舉止異常,恐與刺客同黨……”
話未說完,段止榮目中精光一閃,語氣淩厲打斷:“謠言?空口白話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身為皇子,何時輪到爾等宵小評頭論足?滾出去——”
他猛地一聲怒斥,令在場幾名差役不由心驚肉跳。别看段止榮平日似溫和多禮,此刻周身卻散發出肅殺之意,夾着一股絕不容冒犯的威嚴。刑部差役頓感心虛,腳下不由後退半步。
見狀,段止榮冷笑:“你們若真有聖旨或皇命,呈上來,本宮自會配合搜查。可若是憑空一紙僞旨,意圖侵犯皇子寝宮——哼,回去告訴你們主使之人:本宮,決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對方被這一番話震住,張口結舌,半天擠不出一句回話。終是為首那人見勢頭不對,隻能尴尬颔首:“殿下盛怒……咱們……先行告退。”說完帶着手下倉皇離開,不敢再多糾纏。
周圍侍衛、宮人見二皇子冷硬回擊,皆暗暗震撼:這位從前不甚受寵、處處謙和的二殿下,竟能如此雷霆怒喝,毫不退讓!而段止榮未多看一眼,隻目送那群差役灰溜溜消失在宮道上,才幽幽收回目光。
刑部差役走後,傅寒與小冉趕來,見狀長出一口氣。小冉低聲道:“殿下,您方才那般厲聲……萬一對方回去嚼舌頭、借題發揮怎麼辦?”
段止榮神色漠然:“若我一味退讓,他們隻會步步緊逼。與其如此,不如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看清本宮并非任其擺布。”
傅寒聽了,欣慰地颔首:“殿下所言極是,隻是背後誰在指使這幫差役,還需盡早查清。”
段止榮擡眸,眸底寒意一閃:“無非是一些想借機攪渾水的人。或許是皇兄對我試探,也或許是貴妃、皇後某一方勢力想試刀。既然他們敢動,就别怪我還擊。”
說着,他轉身回寝殿,對小冉吩咐:“先傳令下去,誰若敢再擅闖,無須給臉面,立刻擒下。出了事,我自向父皇交代。”
小冉心中一震,忙颔首遵命。段止榮不再解釋,他要的就是這股“敲山震虎”之勢,讓暗處盯梢之人明白,他再不是十年前那個軟弱皇子,想動他?先要掂量刀鋒的寒度。
與刑部差役的沖突不過是明面波濤,真正的暗潮卻在宮心深處。午後,段止榮帶上改良過的“陽和散”去景華宮,為大皇子段天鈞重新調整藥方。
一路上,宮人見到二皇子,隐隐多了幾分敬畏,先前那些談論他“夜裡私會刺客”的流言也似被壓下。段止榮不以為意,徑直到了景華宮,貴妃正坐在外殿等候,一見他便語帶焦急:“二皇子,你可算來了!天鈞自今晨開始又咳血,服了禦醫湯藥也不見好轉。”
段止榮面不改色,點點頭:“帶我進去。”
進入内室,隻見大皇子半倚在床榻上,臉色愈發蒼白,唇間暗紅的血漬尚未擦淨。侍女匆匆遞上帕子,卻被他一把揮開。看見段止榮,他眼神裡透出一絲戒備,又帶着迫切:“你還磨蹭什麼?快給孤施針。”
段止榮目光冷靜,走到床前,甚至沒有先向大皇子行禮,隻淡淡道:“皇兄,若想保命,就照我說的做。若再亂服禦醫開出的那些雜藥,任毒氣亂竄,神仙也無力回天。”
話出驚人!貴妃與在場侍女皆色變:以往在大皇子面前,段止榮再怎樣也會注意言辭禮數,如今卻直言“大皇子亂服藥”?這可是半分情面都不給!
大皇子眸子一沉:“你敢質疑禦醫的診斷?”
段止榮目光如刀,言辭毫不客氣:“我不止質疑,還要徹查。大皇兄受陰煞毒侵體,卻還在用大量寒性藥材——這不是療病,而是在送命!朝臣或許在意你這位儲君的名分,但其中人心複雜,你自己更要警惕。你想死,本宮可不奉陪。”
話音落地,四周空氣似凝結成冰。連貴妃都被段止榮這般強硬态度震住,一時不知該如何打圓場。
大皇子本想發怒,卻忽地咳得五髒撕裂。激烈咳嗽中,他勉強擠出嘶啞聲音:“那你……有何高見?”
段止榮再不啰嗦,直接自袖中取出一份加重配方的“陽和散”:“你若信得過我,立刻将禦醫們那些亂七八糟寒涼藥全部停掉,改服此方,每日三次。若不信,盡管繼續服毒……到時,你撐不過兩月。”
一言激起千層浪!貴妃顧不得擔憂面子,連忙湊上前:“天鈞,别逞強,你身子要緊!二皇子既能暫時穩住你的病,再給他些時間……”
她話雖柔,可神色裡也是進退兩難——如今大皇子日漸虛弱,若再無法穩住,儲君地位恐怕岌岌可危。段止榮趁此機會,淩厲眼神掃過貴妃與大皇子,一字一句道:“立刻停用寒藥,我會親自盯着禦醫們熬制我配好的方子。若有人膽敢從中作梗,就别怪我手段無情。”
他說得決絕霸氣,根本不給大皇子和貴妃商量餘地。貴妃神色尴尬,卻也清楚此刻沒别的選擇,隻能點頭:“好……就依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