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甯宮,段止榮立刻邁向那“偏殿”,心中挂念玄門來使。傅寒與小冉相随,柳蘭則在外等候指令。一路上,宮道寂靜,晨曦灑在地面,照得飛檐古木投下斑駁光影,偶有風過,帶起幾片秋葉。
抵達偏殿時,外頭已有禁軍侍衛把守,裡外皆不許擅闖。段止榮報上名号,侍衛們敬畏地退讓,他這才進到殿内。殿中光線微暗,一位年輕男子背對門口而立,身形高瘦,穿着淡青色道袍,一看便是玄門弟子打扮。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身,露出一張神色清俊的臉。
“見過二殿下。”他行禮時,語氣透着恭敬,又隐含幾分疏離。
段止榮微微颔首,也不拐彎抹角:“你是掌門派來?”
那弟子遞上一個竹筒,上面有玄門獨有的封印符文,“掌門命我将此密函交予殿下,另有幾句話吩咐。”
段止榮伸手接過,見竹筒确是玄門所用,上面的符印亦未損壞,心中略寬。畢竟宮中局勢微妙,若有人假冒玄門弟子,他也須提防。
“掌門可有何交代?”段止榮不急拆開竹筒,先問道。
那弟子低聲道:“掌門說,殿下若能平安立足朝堂,便不必随意動用‘窺心之術’。若事有危急,需慎用其威力;一旦受反噬,則請殿下速回玄門,不可拖延。”
他說得鄭重,顯然掌門對段止榮的處境十分挂心。段止榮默默點頭,将竹筒交給傅寒保管,打算待回寝宮再細看内容。
“多謝掌門關懷。”段止榮言辭簡練,心裡卻生出一絲溫暖——畢竟,在這深宮内外,他真正能信任的,也隻有玄門。
那弟子見使命已達成,拱手道:“若殿下無他事,弟子告退,稍後自行回山門複命。”
段止榮沉吟片刻,忽又開口:“你在玄門時,可曾聽過‘慕清歌’這個名字?”
那弟子愣了愣,随即搖頭:“弟子入門不過五年,于此人并無所知。”說罷,見段止榮面色凝重,也不好多問,徑自轉身離去。
傅寒随即關上殿門,陪同段止榮往外走。路上,小冉好奇地問:“殿下剛剛問‘慕清歌’,難道她曾去過玄門?”
段止榮搖頭:“不曾。隻是如今要找的人音訊難尋,我想碰碰運氣。”
傅寒與小冉都默然。柳蘭見他們神情肅穆,也不敢插嘴,隻恭敬地跟在後面。行至殿外時,禁軍侍衛依舊嚴陣以待,可見宮中對玄門來人的出現相當在意。有人看向段止榮的目光裡帶着猜疑,仿佛随時準備上報異動。
一路回到寝宮,段止榮讓侍從們都退下,隻留下傅寒。他自袖中取出竹筒,仔細撕開符印,抽出一卷薄紙。上面字迹淩厲,正是掌門筆走龍蛇般的風格:
“天珩,見字如面。
此番歸宮,你需記住,窺心之術與心訣相輔相成,互生互克,非萬不得已,莫輕用之。十載修行雖為你打下根基,可皇宮險惡,你一人之力難以獨撐。若遇危局,可速歸山門;若心神失控,當自斷念頭,以免被反噬蝕心。此乃為師最後之戒。
——掌門肖玄子”
字句雖短,卻帶着沉重的囑托。段止榮看罷,将信箋置于燭火上燃盡,灰燼随風散落。那一瞬間,他仿佛還能看見掌門在玄門石階上目送他的背影。想當年,他被父皇流放,玄門也不過是權宜之地,可掌門卻将他視為真正弟子,悉心教誨,這份恩情他從未忘記。
傅寒見他神色凝重,便低聲問:“掌門可提到更具體的指引?”
段止榮搖頭:“隻叫我切勿濫用窺心之術。其他倒沒說什麼……想來也是擔心我在朝堂争鬥中陷得太深。”
傅寒目光微動,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外小冉匆忙敲門:“殿下,柳蘭姑娘在外說,禦膳房送來賞賜,貴妃娘娘還傳了口谕,請您晚間去貴妃宮中小聚。”
“貴妃?”段止榮眉心一擰。自他回宮以來,貴妃在皇上與太後面前不曾表露任何特别态度,如今卻突然邀他去她的宮中,究竟何意?是試圖示好,還是想趁機試探?
傅寒也覺詫異:“貴妃娘娘是大皇子的生母,如今她卻主動示好,怕是暗中有文章。殿下若去了,需提高警惕。”
段止榮沉思片刻,嘴角浮出一絲冷然的笑:“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是她開口相邀,總不能不去。”
他似已做好決定,将掌門來信的事暫且擱在心中,轉身吩咐小冉:“去告訴柳蘭,我會按時前去拜見貴妃。”
小冉應聲退下。傅寒見段止榮神情堅毅,心裡也已默默認同——既然要在這皇宮中立足,避免不了與各方勢力周旋。貴妃地位顯赫,背後更有皇帝與大皇子的支持,若與之交惡,對段止榮并無益處。再者,或許還能探知一些宮中隐秘。
夜幕漸沉,華燈初上,宮苑深處一派金碧輝煌。貴妃所居的宮殿巍峨華麗,殿外層層繡簾與琉璃燈飾,流光溢彩。段止榮乘馬車而至,遠遠便看見幾個内侍與宮女恭敬相迎。柳蘭也在隊列之中,眼神複雜地望向他,随後垂下眸子,跟随大隊人馬将他引入正殿。
正殿内,燈火灼灼,檀香氤氲。貂裘軟墊擺在席間,貴妃端坐于一張紫檀圓桌邊,着一襲金絲鸾鳳華服,眉眼含笑。她見段止榮進來,笑容盈盈地示意:“二皇子,請坐。”
段止榮向她行禮,“參見貴妃娘娘。”
貴妃目光掃過他,柔聲道:“好孩子,宮中多禮,你也不必拘謹。如今夜色可人,本宮特意喚你來小酌幾杯,聊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