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宮中鐘鼓聲回蕩在青瓦紅牆間,肅穆而凝重。晨光透過廊檐,灑在寝宮前的石階上。段止榮推開房門,迎面感受到一股清冷之氣。他略微擡頭,見天色尚早,卻已有宮女太監來往忙碌,足見這深宮裡再無片刻清閑。
侍從小冉與柳蘭守在殿外,見他出來,立刻上前行禮。柳蘭捧着一方繡着銀線的長袍,輕聲道:“殿下,今早略有涼意,請您披上。”她神色恭謹,言語透着細心周到。段止榮看了她一眼,并未推辭,輕輕點頭示意。
傅寒亦在旁低聲禀報:“殿下,今晨有人來傳話,說太後身體不适,皇上命衆皇子前去探望。時辰将近,還請殿下早做準備。”
“太後?”段止榮目光微沉,在記憶裡,那位太後年邁體弱,卻深受皇帝尊崇。十年前,他離宮時,太後并無對他表現出明顯好惡;如今她召見,究竟是否真有恙,還是另有隐情?
他顧不得多思,沉聲道:“走吧。”随即邁步向皇太後寝宮行去。
皇太後寝宮名喚慈甯宮,檐頂高翹,殿外垂挂着錦緞簾幕。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病痛氣息,反倒莊嚴富貴,令人生畏。殿門前,已有幾位内侍站成兩排,見到段止榮,雖神色有些驚訝,卻依禮向他行禮,随後便垂目不語。
穿過層層簾幕,段止榮走入殿内,先聞到淡淡藥香。慈甯宮内雖然陳設雍容,帷帳擺設卻以素雅為主,牆邊還點着安神熏香,煙氣袅袅。内室前端坐着幾個人影,正是皇帝段桓與大皇子段天鈞,還有一位身着華貴衣飾的婦人,約莫三十出頭,眉眼嬌豔卻不失端莊——那便是大皇子的生母、當朝貴妃。
此時,皇太後半倚在一張紫檀雕花貴妃榻上,神色雖顯疲憊,但目光仍有威嚴。她見段止榮進來,先并不招呼,反而隔着簾幔略作打量。
段止榮放緩腳步,上前向皇太後行禮:“皇祖母金安,孫兒段止榮恭請太後聖體康健。”
他神情恭敬,卻也謹慎。多年未見,這位太後究竟存着什麼态度,他無法揣測。皇帝段桓目光淡淡掃過他,随後似乎嫌室内氣息沉悶,輕咳兩聲,才對太後道:“母後,二皇子歸來,特來問安。”
皇太後輕輕颌首,聲音雖然沙啞,卻擲地有聲:“你回來了?”
一句“你回來了”,簡簡單單,卻讓段止榮心中微凜。他斂眉應道:“孫兒在玄門清修十載,離宮日久,不曾當面為太後盡孝,望太後恕罪。”
皇太後并不答,反而将視線移向大皇子段天鈞,又看看皇帝段桓,才淡淡道:“老身身體不好,也是時日無多了,心裡記挂着皇室血脈。不管怎麼說,天珩(止榮)是陛下的骨肉,回宮也是合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