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哀認真答:“疼。”
他确實是疼的,就在何過反悔的那一瞬間,不僅身體上疼,心更是疼痛至發麻。
“那不做了,到此為止。”何過立刻起身,不管有多麼難受渴望,他願為小孩到此為止。
突然,莫哀猛地手臂用力,将何過扯了回來,丢在軟墊上。他現在重新擁有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還恢複了些許氣力。他壓着何過,跨坐在他腰上。
“我說結束了嗎?”
“可是……你。”
“姓何的,閉嘴,我現在還很生氣。”莫哀有些惱怒。
他緩慢坐了上去。上一局的慘敗他要找何過讨回,雖然裡子不變,但面子!!!自己絕不能丢!
經過何過上一輪的教導,莫哀似乎也感受到掌握局面的快感,他微微眯起眼,忽然發覺自己先前真是錯得離譜。
失去自我控制權的人,隻有服從,怎麼可能不承受痛苦呢?更何況,他分明與何過勢均力敵。
他再也不會丢棄自我了。
何過也很高興小孩能及時醒悟,理解這一點。不斷配合莫哀的動作,放大他的情緒。
雙方的對決越發激烈,就連戰術也契合無比。
莫哀輕咬着牙,悶哼一聲,忍住了酥麻的電擊感,然後笑着嘲諷,罵道:“何過,你特麼不行啊?就這啊?”
話音未落,何過的眼神瞬間危險了起來,眯起的目光像是在蓄勢待發。然而,莫哀毫不畏懼,甚至還多了幾分挑釁的意味,有種想和他一較高下的想法。
但他忘了,自己已經讓過一步了。
何過毫不猶豫地起身,哪怕莫哀還坐在他身上,但多年的訓練早已讓他輕而易舉地将小孩掀翻在軟墊。
就在他想伸手掐住莫哀的腰,把人翻個面好好“教育”時,莫哀卻僵住了,死死地按住自己的位置,一動不動。
“你幹嘛?”莫哀警惕地問。
“翻個面。”
“正面不行嗎?”莫哀緊繃着神經,似乎一步也不肯退讓。
可他越拒絕,何過就越疑惑:“為什麼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答應過我的。”莫哀已經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何過卻說道:“我答應的隻有停下,你要停嗎?”
“姓何的,你!”莫哀簡直是沒法跟他玩這種文字遊戲。
但其實他隻需要喊停,何過就無法違背他的任何行為。可他不願喊,他也不願讓何過看他的背面。
何過的手始終停那兒,腕卻莫哀抓住,他輕聲問道:“你要我停嗎?”
“不要你停,也不要在我背後。”莫哀臉快皺成一團,眉頭無法舒展開來,他死死地抓着何過手腕,不讓他有所動作。
何過歎了口氣,問:“理由。”
莫哀咬了咬嘴唇,偏頭躲開目光,嘴硬說道:“就是不想。”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何過并不會接受,他冰冷地判處了莫哀的這個提議無效。
就在何過準備實行他的判決時,莫哀竭力阻攔他。
“何過,不行!”
何過看着他,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他深深歎了口氣,仿佛妥協般地退開,坐在床邊,目光凝重地望向莫哀。他的聲音低沉而痛苦:“既然你如此不願,那幹脆都停止吧。”
莫哀偏過頭,不看他,也不說話,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思索。
何過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了某種決心。他站起身,準備去浴室,但剛邁出一步,手腕就被莫哀一把抓住。
“我算是發現了,何過,你特麼簡直就是一個混蛋。”莫哀快要氣炸了。
“我隻是不明白。”何過也委屈說道。
莫哀呼吸逐漸加重。他知道,甚至可以說太清楚了,何過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盡管他表現得善解人意。
“我快碎成沙粒了,何過。”那一刻,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為保持最後一絲體面。他翻過身,将自己埋進枕頭裡,背對着何過,拒絕任何視線交彙。
隻要掀開被子,就能知道真相。
何過沉默了,他的手搭在被子的邊角,微微用力,卻最終沒有掀開。
他低下頭,靠近莫哀的耳邊,聲音低沉而溫柔:“小孩,我不是想故意打碎你,隻是不理解,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成了你的弱點。莫哀,我希望我的愛就同他本身一樣,帶有尊重。”
房間陷入了長久的靜默。
何過最終松開了手,将被子的邊角輕輕放下。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莫哀突然轉過頭,目光平靜而深沉,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是疤。”
“什麼?”何過愣住了,轉身望着他,随後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瞳孔猛地放大。
“是我這麼多年來,噩夢的根源,抹不掉的災厄。”莫哀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但話語中的每個字都沉重得讓人窒息,“是一道已經愈合了,卻永遠沒辦法恢複如初的疤。醜陋無比,痛苦不堪,惡心至極。”
過往的傷痛并不會随着時間的消逝而消失,對莫哀來說,反而逐漸加深。
何過愣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他看着莫哀撐着枕頭起身。遮蓋的被子從他肩膀滑落到腰間,露出一條橫亘在皮膚上、被憎惡六年的醜陋傷疤。
那疤痕本應随着時間的流逝、身體的成長而消失不見,可那個傷口太長太深了,斜着剜進去的。
莫哀側着頭,目光卻出奇的平靜,仿佛不再為此而傷痛了。他繼續道;“我本以為,我死也不會讓你一次又一次攆着我的弱點擊垮我。何過,你特麼的可太混蛋了。”
他們的情愛本就不應該,現在更是反了天了。
但何過不在乎該不該,他隻問自己愛不愛。他深吸了一口氣,吻住了莫哀的頸間。
莫哀沒有掙紮,隻是擡手甩了他一巴掌,聲音清脆響亮。
何過絲毫無所謂,還關切地問莫哀:“手疼不疼?”
莫哀沒有回答,又甩了他一巴掌,看來是不疼。
“你打吧,打開心了就行。”說完,何過就框住莫哀的腰,去親吻他背上的那道傷疤,邊親還邊繼續道:“寶貝,該我求求你了,這不應該是你承受的痛苦,我陪你承擔。”
“何過,你也是個畜生。”
何過輕輕咬了一下莫哀的耳垂,熱氣撲在莫哀耳邊。
“你說是就是吧,是騙子,是混蛋,是畜生,那也是愛你的騙子、混蛋、畜生。”
莫哀笑了一聲,如此……他也作罷了。
又回到最開始的談話,何過重新詢問了莫哀一遍最初的那個問題,語氣滿是急切,問道:“停嗎?”
莫哀喘着粗氣,說道:“不停,何過啊,我特麼要跟你這個人渣,鬥個……不死不休。”
“好。”何過笑了一聲,低頭吻上莫哀背上的疤痕。他用牙齒輕輕剮蹭那道早已愈合卻仍帶着痛楚的傷疤,像是想用另一種觸覺覆蓋那深入骨髓的記憶。
但這還不夠。這種程度遠不能療愈莫哀的心疾。
何過不是個心理醫生,可他的方法,效果卻清晰明了。
他的手指緩緩滑過那道疤痕,觸摸按壓輕撫,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安撫。他低聲問道:“還疼嗎?”
莫哀的每一次點頭,都換來何過更深的一次“治療”。
治療之路是艱難的,可何過堅持不懈,發誓要治好才肯罷休。
起初,這種方式效果甚微,每一次嘗試都像是徒勞。
但何過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直到莫哀的身體逐漸适應,直到他終于能說“不疼了”,才給了他喘息的時間。
逐漸的,治療進程步入了中期階段,人開始依賴上了藥物,但醫生又怎會不知其中的危害,他加快使用速度、縮短間隔時間,可人的承受能力卻是逐漸變弱,患者确實也開始發覺副作用的威力。
有那麼一瞬間,莫哀甚至以為自己會瀕臨死亡。然而,在那疼痛的深淵中,竟夾雜着一種極緻的快樂,讓他無法自拔。
疤不疼了,現在每當觸摸到舊傷時,莫哀的身體裡泛起的隻是酥麻與戰栗。
何過的一切都成了他的藥,沒有不适,也不苦口的良藥。隻是上瘾,但好在不傷及性命。
唯一的缺陷就是太消耗精力了,莫哀有些吃不消。
最後,他疲憊的先一步沉入夢鄉。可即使這樣,他也沒對何過說“停”。隻是在夢中時,他的眉頭依舊微微蹙着,像是在與某種不安作鬥争。
好在,那個警察還很有人性,見小孩昏睡,便開始了收尾流程。
何過看着懷裡的人,眼神柔軟。他抱着莫哀想了片刻,悄悄起身,從抽屜裡翻出一根細繩。他小心翼翼地圈住莫哀的中指,系了個小小的死結。繩圈不松不緊,剛剛好。他解開繩子,把它放進了一個透明的小袋子裡,然後重新回到床上,将莫哀緊緊擁入懷中。
月光透過窗簾灑在床頭,小孩累得沉沉睡去,而何過輕輕撫摸着他的發絲,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這條“治療”之路還要走多久,但他知道,無論多難,他都不會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