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将這裡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所以村子也接納了他們,并告訴了他們自己真正的名字。
上溪村,一個普普通通、卻又是如此理所當然的名字。
路安說,想要吃年糕的時候,恰巧就發現了這座村子的名字,是一件很應景的事情。
他們現在很喜歡用吃一頓來慶祝某件事情:插完秧了,吃一頓。收獲了,吃一頓。春天來了,吃一頓。秋天要過去了,也吃一頓。
他們似乎有很多個吃一頓的理由。
回到家後,趙懸舀一碗紅豆出來,淘洗幹淨後就倒入砂鍋中熬煮。
紅豆和綠豆今年都有種一些,和黃豆一樣,村子裡找到的這類種子很多,所以豆子一直不缺,黃豆大部分要存下來釀醬油用,偶爾還會拿來做一些豆腐豆漿,所以黃豆一直是種植量比較大的作物,剩下的其他豆子,趙懸會拿綠豆發一些豆芽,紅豆則拿來做一些甜豆沙餡,除去這些,紅豆綠豆的消耗并不多。
煮着紅豆的空檔裡,趙懸從冰箱裡拿出了前幾天打好的年糕來——實打實用糯米錘出來的年糕,又白又軟,有切成塊狀的一大盆,另外還有搓成丸子的一大碗 ,這些都被趙懸很小心地放進了冰箱裡。
今年趙懸的幸福度很大程度上是被這些年糕影響的。
切成塊狀的年糕可以蒸軟了沾黃豆粉吃,可以裹上蛋液油炸來吃,還可以用炭火烤得脆香後配着紅豆粥吃,随便怎麼吃,都好吃。
路安撈完了豬草,他在隔壁煮好了豬食順帶喂好豬,這才才洗了手,返回家裡。
還在門外,他就聞到紅豆粥甜甜的味道。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熬煮,紅豆已經變得軟糯如泥,煮熟前趙懸将糯米丸子也放入紅豆粥中煮熟,雪白的丸子在紅豆泥中沉沉浮浮,糯米粉會讓湯更加濃稠。
趙懸将紅豆粥端走,空出了爐子,她在爐子上架上烤架,把三塊巴掌大的方年糕放在炭火上烤着。
白年糕上出現了點點焦黃的脆殼,用筷子翻個面,受熱均勻的年糕會慢慢膨脹起來,直到脆殼裂開一條縫,露出了細膩粘牙的内裡。
見路安回來了,趙懸朝他招招手,笑得眉眼彎彎的,她順便将烤好的一塊年糕用筷子穿了遞給路安,說:“快嘗嘗。”
路安吹了吹烤年糕,然後一口咬下去,“咯吃”一聲咬碎脆殼,年糕内裡又黏又甜,拉出長長一條,很燙,路安一邊哈着氣一邊吃着。
怎麼能不好吃呢?這是他們辛苦一年收獲來的食物,簡直是人間美味。
“我裝一些紅豆粥,下午給小禾姐他們送去,”趙懸說着,她又看了一眼爐子上烤得正香的年糕,頓了頓,“年糕就算了……”
她還是舍不得年糕。
舀出送給姚家人的半罐紅豆粥,剩下的半罐趙懸打算帶上烤好的脆年糕,先送到墳頭上,讓兩人的父母還有刀嫂也嘗一嘗。
這一年裡,他們做了好吃的都會在墳上擺一份給那邊的親人們嘗嘗。
食物不會擺太長時間,離開時他們就會帶走,然後回家吃掉——鳥兒越來越多了,祭品離了人,很快就會被鳥雀啄食,他們顯然還沒有富裕到舍棄這些祭品的程度。
回來的路上趙懸挎着籃子,看了看自家對面的那棟小樓,她記得老刀曾經對她說過,如果他決定在村子裡住下來,就住進那棟兩層小樓裡,兩家人面對面,做鄰居。
回到院中的兩人各捧着一碗香甜的紅豆粥,碗沿上都架着一大塊脆年糕,他們将長凳擺在院子裡,齊齊坐着,一邊喝着粥,一邊曬太陽。
甜而稠的紅豆粥喝下肚,整個人都暖起來了。
突然,趙懸說:“路安,我們把對面的那棟房子收拾一下吧!”
路安“咯吃咯吃”的咬着年糕,漫不經心地問:“怎麼啦,你想換房子住啊?”
趙懸搖頭:“哪能呢?我是想收拾出來給哥住。”
路安這才擡起頭來,看向趙懸:“你确定他今年能回來?”
趙懸眼神堅定:“我确定!”
——趙懸不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相信邏輯。她認為,老刀把妻子的衣冠冢建在這裡,那麼隻要他還活着,他就會回來。
末世後的人命多賤啊,死一個人和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壽命再不是用年計算,而是用天,有時候隻是分離幾天,就成了永别,所以老刀要來看妻子,期間不會隔太長的時間。
趙懸不知道路安是怎麼想的,趙懸覺得自己的想法總有些天馬行空,就像他們當初要在上溪村久住這個決定,是趙懸一拍腦門的想法一樣,今天她又靈光一閃,決定修築一下對面的房子,以此來歡迎老刀的歸來。
路安似乎很了解趙懸的性子,就像當初他爽快地答應下來一樣,正吃着年糕的路安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很快地回複道:“好啊!”
橙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噙着淡淡的笑,像一朵燦爛的朝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