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雖然是鹽場營地的産業,但鹽場并不參與買賣,他們會派人管理集市的進出和安全,在集市的圍牆上都站着他們的人,揣着槍,穿着防彈衣,外罩着隔離服。
老刀對此看得很淡:“誰知道那些槍裡現在還有沒有子彈。”
工業都停了,子彈自然不再生産了。所以對于普通人來說,那些能自制彈藥的土槍更得他們的心。
進入集市前還需要一個為期三天的隔離期,所以一般到集市交換的貨物都不是什麼鮮貨,那些海魚和保質期很短的一些果蔬是不會帶進集市交易的,但幹貨有很多。
在這裡,他們所帶的貨物都會經過很詳細的檢驗,衣服也要脫掉檢查,就怕他們将貨物夾帶在身體裡,之後根據所帶貨物的重量,管理者會抽走十分之一的貨物,再之後他們就可以正式進入集市了。
期間鹽場的武裝隊伍都是遠遠地看着,誰都不知道大疾病會不會爆發在這裡,所以鹽場營地的管理者從來沒有出現在集市,他們的隊伍和負責集市事務的管事每九個月輪換一次班——沒有錯,确實是九個月,九個月後他們再隔離三個月才能回到那個作為營地的大郵輪上,這個營地用為期一年的超長輪班制來保證輪船上的人員安全。
以鹽場為中點,劃出了一塊非常大的土地作為鹽場營地的領土,一般人是進不去的,鹽場營地的收成大部分來自于集市買賣的抽成,可以說這個營地是非常富足的。
集市裡很熱鬧,就是味道不太好——進入這裡的條件很苛刻,所以很多人選擇在裡頭一待就是很多天,吃喝都在裡頭,綜合下來集市的衛生情況堪憂,這多少勸退了一些愛幹淨的幸存者。
據說鹽場營地的工程師正在解決這裡的廁所問題,實際上集市的生活系統已經完善得很好了:集市裡是有地方可以取到淨水的,每個人每天都有限定的免費額度,超過了就要拿東西換,也有地方可以住,也要拿東西換。
裡頭還有一些長期被租下來的店鋪,同樣需要繳納貨物給鹽場營地。
鹽場營地自家販賣的海鹽就堆在集市最顯眼的高處,鹽的品質和末世前差不多,價格不貴,甚至可以說是親民。那裡有營地成員稱量販賣,沒有重量限制,隻要你能帶走,買多少都行。
路安覺得這個營地首領很聰明,先用鹽吸引大量幸存者前往,不要說收取一成稅的利潤,就是販賣這裡商鋪位,以及食宿的收益都是不菲的。
并且這個營地确實很好地維護了集市的穩定——在路安他們隔離的那三天裡,身帶的所有東西都會被記錄了下來,隻要你進入集市,就有人保證你的安全,強買強賣在這裡可以申請仲裁,殺人越貨就更不可能發生了,并且集市以外的一大片區域都有武裝小隊進行巡邏,以防有人守在集市附近,做着打劫的勾當。
可以說,這個省内最大的交易集市,是一個管理嚴明的法内之地。
所以越來越多的幸存者來這裡換取物資 ,特别是三五成群、兩兩成對的幸存者們,他們人數少,有的可能還是老弱婦孺,來這裡交易,雖然舍去一成,但起碼可以保證自己換到想要的東西。
老刀和路安進入這裡時是帶着所有物資的,三輪作為載具不會被抽成,一些用來生活的鍋碗瓢盆也不會動,但如果衣服帶的數量多就會被抽走十分之一,趙懸給他們準備的食物是可以支撐一個往返的,所以罐罐雞肉等食物也被收去一些,接着是真正的貨物——他們帶來的幹貨會被詳細登冊,如果他們被強賣或是被偷,這都是一個憑證,然後依舊被抽走十分之一,還是質量好的那十分之一。
老刀對這個集市可就太熟悉了,他這些年為了尋找豬豬,鉚足勁往人多的地方鑽,這個集市他也待了很久,就是為了收集消息。
在這裡他也有熟人:一個固定商鋪的老闆,還有幾個經常出入集市的零售商人。
老刀沒有領着路安去買鹽,而是帶着他先在集市裡轉了轉。
集市很大,畢竟是圈了一個海濱城市的一角,不遠的圍牆外還有機器的轟鳴聲傳來,據說是要擴大集市的面積,正在造圍牆呢。
真是厲害啊,路安在心裡這樣想,當他和趙懸還在為去那裡尋找汽油而苦惱時,這邊已經進行到用大型機械搞建築了。
集市裡還留有很多高樓,路線很複雜,所以進入集市時可以收到一張地圖,上頭标有貨物分區,最大一部分是食品區,有各種糧食、肉幹、魚幹、菜幹還有一些新鮮水果,當然在冬季新鮮水果會少一點,但果幹和自制的罐頭有不少,另外還有末世前的壓縮餅幹、軍用罐頭、奶粉、糖果之類的工業商品,自制的糕點也不少,比如雲片糕,雖然是自制的,但可以放很久,這些東西賣得就比較貴了。
和食品區緊挨着的是調料區,很多都是自己制作的,有醬油、麻油、辣椒醬等,這個片區打掃得很幹淨,走進這裡還有一股香料味 。
很多人都是在空地上地擺攤的,他們一般會帶個木闆,上頭用炭筆寫着自己想要換取的東西,也有長期租在這裡的門店,體量很大,這種門店的客人一般都是一些營地的采購,所購都是給整個營地使用的大批量物資。
老刀的老闆朋友帶着他兩一起逛集市,老闆熟知這裡的物價,還擅長講價。
集市裡賣山貨的也不少,也有賣各種菇幹筍幹的,但紅菇值錢,也好賣。他們先在食品區晃蕩了很久,糧食他們是不缺的,路安用筍幹和别人換了很多海帶幹和紫菜幹,這些海邊随取的食物在這裡賣得很便宜,價格和鹽差不多。又換了一些幹貝和幹蛏子,這些東西可以作為增鮮的味精。
路過肉幹區的時候路安看見許多香腸、闆鴨和老鼠幹,以及種類豐富的魚幹,老闆朋友說這裡缺山珍,如果他們在山裡打到山麂竹鼠之類的野味,可以風幹了來這裡賣,如果運氣好,一些營地的采購看上了說不定可以交換到更珍貴的物資。
除了食品區,還有生活用品區,這一塊地方也很大,各種被褥衣服鞋襪都有,還有手工制作的産品:竹制品、陶瓷制品等等等等,末世前的工業産品也可以在這裡見到很多,塑料産品應有盡有,還有一些小家電和家具,甚至還有自行車和電動車,其中手搖式和太陽能的手電筒是最受歡迎的,售價也高。也有賣珠寶首飾的,不過這東西的價格已經和衣服差不多了。
各種農作物的種子也被安排在了這個區,不過來這裡換種子的人不多,現在的人都自留種子種莊稼了,從這裡買種子一是不知道種子的品類好壞,二是這裡賣得貴。
這片區域對路安吸引力也不大,倒是老刀走到武器防具區時特地放慢了腳步——這裡的東西也是路安想象不到的齊全,有槍、彈藥、各種武器,連防爆盾和防彈衣都有,路安甚至還看到一個家夥在這裡賣……電動車頭盔?
現在這也算防具了?
老刀拿出了逛街的架勢,這裡摸摸,那裡看看,後來他停在一個賣小型武器的攤位前,拿起一柄指虎來,左右翻看了很久,似乎很喜歡,一問價格,令人窒息,老刀放下指虎就走。
再剩下的區域就是藥品區,這個地方很小,多數是長期開着的鋪子,也有人在這裡擺攤,賣一些草藥和自制的藥膏藥粉。藥品的價格奇貴,并且也不和普通的東西交換,就連小攤販賣得草藥也很高,他們都有很明确的目标,一般是換取其他藥品,或者是彈藥。
路安所帶來的東西似乎在這裡銷不出去,他想帶一些退燒藥和抗生素回去,可惜這裡的商販都不同意和他們換。
集市裡是沒有貨币的,也不能強買強賣,路安和老刀隻能在老闆朋友的勸說下先離開。
在熟人的幫助下,他們購置了許多物資,路安帶來的東西還是很受歡迎的,他們的要價不高,一直在集市做生意的精明商人很快就收購了他們的貨,看樣子是準備轉手賣的,剩下了一些幹貨也不着急,老刀的商人朋友說剩下的可以賣給他,他用一些芒果幹來換,也算是盡到一點地主之誼了。
最後路安和老刀去購買了兩百斤海鹽,這“公家”産的鹽還有模有樣的用塑料袋子裝着的,十斤一袋,老刀和路安一共拿走了二十袋。
這海鹽有點像這個集市給衆人的一點“購物優惠”,價格不貴,拿什麼東西來換都行。
他兩花了好幾天才換完手中所有貨物——老刀的商人朋友很仗義,他讓路安把貨放在自己鋪子裡代賣,路安和老刀則出去逛,看見想要的東西就和人談,談妥了就到鋪子裡來換。
集市裡用水是免費的,吃食可以買,但大多數人都自帶食物。睡可以睡在集市專門準備的“旅舍”裡,那裡有人會幫忙照看貨物,但要收費,所以一般人都睡在自己的攤位上,海邊晚上溫度不算低,就是風大,穿厚點,罩住頭臉也勉強能睡。
臨行前的最後一晚路安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他有些想趙懸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大概是睡着了吧,家裡的活兒都交給她一個人幹,她每天肯定很累的。460會不會真的460了自己的囑托,丢下趙懸一個人,自己又去往哪個山野裡幾天不歸呢?
路安很想念趙懸,卻不想在這時候回家。
——他還想換一些藥品回來,他現在沒有一點貨物了,之前都換不到藥品,現在更換不到,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又翻了一個身,正好面朝老刀的方向,此刻他們兩人正窩在一個帳篷裡睡覺。
路安轉過去,正巧看見一雙牛一樣的大眼睛。
他被吓了一跳:“你張飛啊!”
老刀撇撇嘴,甚是不屑的模樣:“你說我們明天都要走了,你心裡那破事還藏着不說嗎?有什麼事和老哥哥說,老哥哥和你一起解決啊……”
……
次日,路安和老刀并沒有離開。
路安扛着一個木牌子來到藥品區,找了個地方站定,然後高舉着手中的牌子,牌子上寫着兩個大字:修車。
這世道能賣藥品的人非富即貴,他們中指定有人能搞到汽油,有汽油,他們就能開車,有車,就說明會有故障。
有市場巡邏員路過這裡,他兩就趕緊收了牌子,做出一副過路人的模樣。
終于,一家藥店的老闆走過來,問:“電瓶車你能修嗎?”
路安想了想說:“你把它帶到這裡來,我先看看。”
那人又問:“價格怎麼算?”
“用藥品換,換多少要看你那車的破損程度。”
那人笑了笑,說:“那車壞到什麼程度還不是看你一張嘴?”
路安也笑了笑:“那你也可以去找個随你開價的修車工的。”
藥店老闆沒想到這個看着漂亮又憨氣的小夥子竟然是個欠的,他臉有愠色,正要發火,就見這傻小子邊上那個魁梧如山的壯漢朝自己咧嘴笑了笑,他臉邊上的刀疤和那一口白牙異常閃亮。
藥店老闆愣了愣。
路安摁下了壯漢,又有一臉憨憨地對老闆說:“這位大哥你放心,我要價不會太高的,這集市裡不是還有賣車的嘛,我要價再貴,也不會貴過一輛車是吧?我就收個手工費,你拿幾粒抗生素換就行,你看我們都在集市裡,誰都騙不過誰,你要嫌價高,可以談的嘛……我看你也是位大老闆了,我相信你這生意一定是你用誠信掙出來的……”
最終老闆還是将壞了的電動車帶了進來,他說他年輕時喜歡開着這輛小電驢,後頭載着老婆,前頭站着兒子,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去海邊兜風……如今家沒了,隻剩下這輛破車子了。他說這兩天車子隻要在有電的狀态下報警器就響個不停,根本開不了,但這種本身在末世前質量就不行的電瓶車是不能長期閑置的,不充電,裡頭的電瓶就壞了,電瓶壞了這車也就徹底開不了了。
路安叮叮咣咣了一下午,修好了車。
老闆還是挺感激的,給了路安兩粒布洛芬。
拿到藥後老刀悄悄湊到路安耳邊,誇他:“行啊你小子,跟咱們以前營地的那個老江沒白學啊!”
路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壓低聲音說,“就是感應器裡漏水了,擦幹淨裡頭的水就行,兩分鐘的事,難辦的是還要裝模作樣地修一下午。”
——他的表情動作一如既往,透露着一股老實巴交的氣息。
之後局面打開,路安又修了一輛電瓶車和一輛自行車,都是遺物,紀念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再後來,他兩的貓膩被城牆上的看守發現了,兩人被提溜出了集市,押入了鹽場營地——給營地修車。
鹽場營地本來是有一個修車師傅的,一個月前出意外人沒了,營地一時間找不到修車師傅,路安的出現簡直是雪中送炭。
這個營地每日的貨物往來極多,沒有車肯定是不行的,他們甚至有一個車隊。
大問題的車路安修不了,沒有替換的零件,但小問題他檢查出了不少,這和他曾今在營地裡幹得活兒差不多。他腦子聰明,又是工科畢業,小時候在小叔的修理店玩耍時就看會了一些,末世後又跟那個修了一輩子車的老江學全了本事,路安是個聰明人,學得快,還能舉一反三。他不僅修好了幾輛車,順道還幫着修理了一些問題不大的小家電。
十幾天下來,路安換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珍貴藥品。
他謝絕了營地留他下來的好意,帶着滿滿兩車換來的物資,終于和老刀啟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