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夏油啊,”咒靈漫不經心地、微微仰起頭,似乎是在聽橋上的聲音,“還有幫手嗎?那就先解決你,再去解決橋上那個。”咒靈大笑着,第二秒就出現在祢的面前。
據說貓的反應速度是人的七倍。
咒靈的反應速度是貓的幾倍呢?
祢低頭看着藍發咒靈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腦海裡冒出了這個疑問。
“太慢了——”咒靈的嘴角已經要裂到腮邊,然後僵住了:
“哈?”
祢握住肩膀上的手,望進藍發咒靈的瞳孔——一隻藍色、一隻灰色:
“你想觸碰到神明的靈魂嗎?”
“咒靈,說出你的名字。”異色的瞳孔和棕黃色的貓瞳相對着。
“真人。”咒靈呆望着祢的眼睛,人類會有這樣的豎瞳嗎?
“好,來觸碰我的靈魂吧。”祢擡手拽住真人的藍色發辮往下拉,兩雙眼睛現在能夠平行對視了。
棕黃色的漫天飛沙直撲而來。
每一粒沙都在真人的腦海中播放着影像:
或高昂或嘶啞的貓叫。
或急迫或痛苦的祈願。
或哀切或炙誠的愛語。
對生命的渴求、對守護的追尋。
誕生在人類對彼此的憎惡和恐懼中的咒靈,這一刻被鋪天蓋地的“愛”壓倒了。
【看到了嗎?】
【聽到了嗎?】
他看到的每一粒沙都在問着。
“不——”他搖頭勉強抵抗着,“不要否認我的存在!”
真人一用力猛然掙脫祢的手,轉身狼狽地逃回了橋洞的黑暗中。
“可惡,被他跑掉了——”如果不是“恙”的影響,這個咒靈完全能被祢克制住。
但她光是進行剛才的對視就已經很勉強了。
也幸好這個咒靈跑走了,她擡頭看着橋上,否則黑發神器遇見他、因此窺見“神明的秘密”就更糟糕了。
黑發神器已經收伏了那邊的咒靈,吸收了轉化的咒靈玉。
就像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恙”帶來的疼痛再一次壓着祢跪在地上。
恐怕來不及去找淨化的神水了……
但是在那之前,要解決黑發神器的事情。
祢舉起手召喚着自己的神器。
黑發的狐眼男子從橋上一躍而下,來到自己的神明面前。
“坐下來吧。”她招呼着。
“你的脖子上是怎麼了?”黑發神器看着貓貓神明,後者露出的脖子上,彌漫着大片的紫紅色斑塊。
難道是在他戰鬥的時候,有另外潛伏着的咒靈來襲擊了嗎?
“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祢拉住黑發神器的上衣:
“先脫下衣服吧。”
看着神明難得嚴肅的樣子,黑發神器配合着盤腿坐下,脫掉了上衣。
“啊……果然有了。”祢看着他的上半身。
鎖骨下面是神器名字的烙印,篆體的“月”字。
祢伸手沿着“月”字下劃,在月的下方、神器的胸口肌肉微微鼓動着。
在肌肉上如同疱疹般分布着的、是三個大小不一的眼珠,正在詭異轉動着。
“忍耐一下哦。”指尖彈出利爪,祢伸出另一隻手扶住黑發神器的肩膀:
“這個要挖出來才行。”是惡念造成的侵蝕,但幸好範圍比較集中。
爪尖刺入皮膚,摳剜下連帶着“眼珠”的整塊血肉。
“……所以你現在的情況,是因為我嗎?”黑發神器吃痛地緩慢呼吸着,摸上祢的後頸,手下的溫度灼熱燙手,“這是‘恙’吧。”
“現在才意識到啊,笨蛋,”貓貓神明鼓起臉,“下次要注意啊,不要再這樣刺傷神明了,否則雙方都會遭受這種痛苦的,”
“我恐怕是不行了,你記住我的話。”
“現在不要說這種交代遺言一樣的話,先處理你身上的‘恙’啊!”黑發神器急切道,“恙”怎麼祛除來着?他回憶着祢之前的話。
應該是要對他進行袱褉,祛除污穢淨化“恙”——
“我去再找三個死靈來,隻要他們也成為神器——”就可以劃下用來舉行袱褉儀式的“獄”,說着黑發神器就要起身。
“……已經來不及了,況且我也沒有力氣再進行神器的結契了。”祢拉住黑發神器,從神器的那次噩夢開始,直到剛才在來的路上、他生起妄殺的惡念,“恙”已經到積重難返的程度了。
“你身上的我已經盡可能處理了,手邊沒有更合适的利器,隻有這樣了,”至少這樣可以遏止邪穢的蔓延,神明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胸口,在破洞的邊緣輕撫着:
“現在也還很痛吧。”
“别說這些了——”黑發神器握住祢滿是鮮血的手指。
“之後你去找個神社,雖然我沒找到此世的其他神明,但神社裡的水還有淨化的效果也說不定,用那裡的水洗一洗。”祢繼續叮囑着。
“一起去。”
“就算是伊勢神宮的水對我來說作用也不大了,”祢失笑道,“抱歉讓你經曆這些,如果沒有成為我的神器,現在的你說不定已經在往生的路上了吧。”
“說什麼‘如果’啊……”黑發神器握住祢的肩膀,“我不認識别的神器,但成為你的神器以來也沒什麼不好的。”
“别忘了用神社的水再淨化自己,對不起,”本來以為能帶你擺脫生前記憶的陰霾的,祢把黑發神器稍微推開了一些:
“月器,除名。”黑色的篆體從神器的胸口浮起,碎裂成灰。
“不——”
由神明刻印的,也由神明消解。
隻留下胸口的血肉空洞。
現在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