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行至昆侖垭口,栖風目尋一棵冠幅最大的楊樹,下落化身人形,靠在樹下打坐運靈,幫姜離進一步修複魂元。
隻數日的寄生滋養,姜離已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幻化出的虛影逐漸清晰,且顯現的時間越來越長。她走到栖風面前,彎下腰細細觀察着,這些日的試探,姜離确信栖風看不到自己的身形,所以行為愈加肆無忌憚,時不時擺出鬼臉。
她有樣學樣地端坐在栖風面前,橫叉起胳膊,等了許久不見栖風睜眼,姜離覺得好生無聊,也架起運靈手勢,靜靜感受魂力恢複。
半個時辰過後,二人同時睜開眼睛。
對上栖風視線的那一瞬,姜離心頭一陣悸動,她眼神慌亂躲閃着起身,心裡唏噓:還好看不見我。
栖風淡淡一笑。
“栖風。”姜離忽然轉身:“你對數百年前的天魔一戰,知道多少?”
栖風依然端坐原地,看着姜離的腳下,靜靜回道:“龍族一脈久居世外,鮮少涉及他族事務,當年的紛争也隻是耳聞。而傳言是,當時的魔尊對天庭治世頗為不滿,集聚魔族散落的部衆盤踞四荒之心自劃一界。天族使者曾派人談判卻被殘害,天族因此出兵,大挫魔族元氣,奪取了魔族聖器九黎壺,封禁在獸神統管的青邱境内,而魔族自此後退居北境。”
“呵……真是可笑。”姜離面露不屑。
“傳言,已是廣為流傳。不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背後的真相吧。”栖風起身。
“嗯……我在他體内修養的那幾日,和那兩半魂魄均有過接觸,看到了一些當年的畫面。”姜離垂眸:“因何發兵我是不知,但聽他的意思,當初老魔尊是被天族設計诓騙,才毫無招架之力被突襲重創。且天族攻陷魔族之時,魔尊夫人傷了胎氣提前産子。天族武神意圖搶奪襁褓中的嬰兒作為要挾,夫人竭力對抗,沒想到那武神竟以裂魂刃生生将嬰兒的魂元割裂。雙魂裂體,他搶走了帶有肉身的一半,而另一半,大概就是用你所說的羁魂術保存了下來。”姜離停頓,深深歎息,然後接着說:“而這段記憶,是星珏的。暮箫雖得了肉身,卻和凡人一般,靈識開得很晚,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魔尊之子。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外族遺棄,有幸被青邱的暮雪遙前輩收養。”
栖風俊眉微凝:“看來,是承載記憶的部分,為星珏所有。而如你所言,星珏則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魂元裂體,受盡靈肉撕裂的苦楚,又知曉這其中恩怨,才有如此深的仇恨,性格暴戾。而暮箫自小遠離世俗成長,性子或許更純粹一些。如今二者雖重歸一體,卻還是兩重魂格無法完全融合,才有今時今日反複無常的表現。”
栖風慶幸,好在魔尊面對姜離時,尚能顧及父女之情,保留住清醒和善的一面。
“那你知道,後來的魔族和青邱的一戰又是如何麼……”姜離眼神飄忽,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着。
“我……”栖風語塞。
“哦……我忘了,那時候你在人界曆劫。”姜離無奈一笑,略顯苦澀。
又過了一會,姜離才娓娓道來:“暮箫……我父親他生來于額角至面頰有一道血色的瘢痕,所以整日以面具示人。那是當年魂體割裂留下的印記,但青邱無人識得,也無人能治,都隻當那是一道醜惡的胎記。父親卻從小因此飽受旁人異樣的眼光。他與我生母同在雪遙前輩門下習琴,母親對他……卻是很好。”
姜離沉默了,腦海裡不斷浮現出暮箫和墨弄汐二人昔年琴瑟和鳴兩情相悅的場景,那份感情真摯,沒有半分虛假,即便她隻是從暮箫的記憶裡窺得一二,也為之所深深打動。
可誰曾想,最後卻是這樣慘淡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