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側眯起眼睛,斜着身子,伸長了脖子往前探。
那是?她家屋頂上怎麼有條......
褲,褲衩!
好像還有件花襯衫,有條毛巾......絲巾,那個是襪子嗎?還有件……内衣?
江雪側縮回來,唰地紅了臉。
總之那屋頂上也落了太多東西了吧!“是有什麼黑洞嗎。”江雪側不由說出心裡話。他是替失主們着急的,但又有些犯難。
畢竟這種情況,他确信自己是要上門去和季春奶奶說的。
沒錯,登門拜訪,面對面交流。
任務十分艱巨啊。江雪側又開始在腦内預演可能發生的場景,緊張地咬唇,很快反應過來,苦笑着搖頭,心想:季春奶奶這麼好,江雪側,你有什麼可害怕的呢。但他頗有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逃避心理,暗暗道:“今天太遲了,還是等明天吧......”
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回來了。
他靜靜站着,眺望遠方,不知在想什麼,在逐漸暗下的天幕籠罩下顯得茕茕獨立,現如今他竟開始不習慣這樣的安靜,卻養成伫立等待的習慣。一個人待着的時候,他放空自己,看見對面屋檐上的蜘蛛,看見遠處的雲有如棉絮,緩緩地飄動,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呼吸,百無聊賴地數着胸膛起伏的次數。
面上淺紅很快褪去,江雪側休息完畢,打算去準備晚飯。
剛要将心中念頭付諸于行,遠遠的,街的那頭出現幾個人影。嚴格來說,是騎着自行車、坐在自行車後座以及在後頭跟着的幾個人影。
江雪側蓦然間抖擻,飛快轉身,迅捷得不似他本人,去門口迎接他們。
-
言若的自行車翻新後就好騎許多,但此刻自行車歪歪扭扭,一個神龍擺尾,險些将車後座的一老一小甩飛。
“白癡,逞什麼能,不行就換我上。”
艾盧姆往前一撲,懷裡的小魚兒就被夾在二人胸背之間,但小孩淡定得一聲不吭,她于是将其撈回,坐正身體。
莫黎塔顫顫巍巍,繼續沿着“S”形路線前行:“你又在說笑了,我哪裡有在逞能,隻是有一股強大的重量壓着這脆弱的車輪......”
“喂!”
這邊一如往常鬥嘴,後邊三人不緊不慢跟着。
若是常人看見也許會覺得奇怪——手執盲杖的男人走在前頭,另外一男一女跟在他後頭,絲毫不擔心的樣子,像是在“遛人”。
“宋老師,我還愁不知道去哪裡招待新來的客人,你看,我們有老人家、小朋友、魔法師、數學老師......哪裡能讓大家都玩得開心呢?幸好雪側上網查了攻略,發現有露營基地适合全家遊,又正好在學校附近。”言若看上去很開心,用手肘碰碰宋竹央胳膊,“可惜雪側今天有事要做,下次和雪側一起去吧。”
宋竹央看她,又見她笑時微微鼓起的臉頰,應道:“好,下次和雪側一起去。”他望向前方的織意,見他一手拿盲杖在地面有節奏地敲着,另一手又緊緊揣着懷裡什麼東西,生怕那東西受傷似的,連多餘的精力都沒分出些給他們。
“宋老師,把地瓜交給魔法師保管真是對了。”言若見到他那樣子便哈哈笑起來,“魔法師的樣子像不像我們慶夏小學揣着雞蛋孵小雞的小朋友們?”
“不過,沒想到烤地瓜這麼難,以前我看側側在院子裡随便搭個烤架都能烤得外焦裡嫩,怎麼輪到我們自己烤就糊成一片了,話說......”
言若悄悄打量前方,“他們吃了這麼多不會拉肚子吧?”
宋竹央望過去,語氣平淡:“也許會。”話語間有股不顧人死活的平靜。
他掏出鑰匙,金屬的光澤閃過,他動作一頓,擡頭,準确看向方才一瞬強烈的視線的來源。
一隻烏鴉停在電線上。
“最近總是看見這隻烏鴉。”言若好奇道,“是在這裡安家了嗎?”
宋竹央嗯了一聲,微眯起眼,烏鴉的腦袋靈活地轉動,黑豆大小的眼也同他遠遠對視着,鳥臉上似乎也露出一絲好奇。
他仍看不出這隻鳥有什麼問題。但它出現的時間微妙,又總在這附近徘徊,很難不讓人懷疑。
“聽說烏鴉喜歡收集亮晶晶的東西。”
言若靈光一閃,興緻勃勃舉起自行車鑰匙——上邊挂了串裝飾用的玻璃珠。
她釋放邀約,玻璃珠貼在手腕,随着步伐輕輕晃動。烏鴉靜立着,鳥腦袋靈活地追蹤,似乎真的被吸引了注意。
“不過……烏鴉是來了,麻雀怎麼不見了。”
言若又想起那些替她叼起裙擺的小雀,語氣中帶着沮喪。
這話傳入織意耳中,令他腳步一頓,緊接着便又聽言若道:“是金色的麻雀,從那天之後再也沒見過了。”
“也許遷徙去了。”宋竹央道。
“還會回來嗎?”
他沒有立即接話。
而織意懷揣烤地瓜,微微側過身來,扭頭看向他們,很快開口:“不會回來了。”
“好可惜,那我買的珍珠米怎麼辦呢?魔法師,改天我送來這兒給你們加餐好不好?”
織意停下,待他們二人走到他身邊,他方才溫柔地笑着,向言若道:“這樣珍貴的米,姐姐小姐工作辛苦,應當留着給自己吃。”他不懂這世界米的分類,隻得顧名思義,在心中描畫這所謂珍珠米,語氣輕柔,“姐姐小姐,感謝您,您總是送東西來,總是來探望我們,今天還帶我們出門去玩……”
言若不好意思,趕忙道:“不是哦,今天是雪側讓我帶大家去露營基地玩的,他怕大家在家裡太悶。”
織意眼睫一顫,垂眸,聲音低了些:“但小先生沒和我們一同去。”
“側側一定是有要緊事要做,下次我們再喊他一起去吧,嗯?魔法師,今天好不好玩?”
“好玩的,姐姐小姐……陽光把秋千曬得暖和,我坐在上面悠悠晃着,舒服得都要睡着了,肉串在炭火上烤着,您在上面灑了神秘的香料,吃進嘴裡先是一點點苦,又猛然全是香味……”
“啊哈哈,什麼神秘的香料啊,那是孜然粉啦。”
“孜然粉……如果把它灑在……”
“灑在地瓜上嗎?”
“是的,就是地瓜。”
言若認真思索一番,面露遲疑:“應該會很難吃吧?”
聞言,織意可惜地歎了口氣,将掏出一半的地瓜塞回懷裡。
“下次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再去一遍,你再試試往地瓜上灑孜然,到時候可以讓雪側來嘗嘗……”顯然是個馊主意。
織意的心卻蠢蠢欲動,開心地點頭:“務必有下次。”旋即又補充,“您的主意一直這樣精妙。”
惹得言若哈哈笑起來。
他向來比宋竹央會哄人開心,即便做名流浪漢也能成為其中最讨人喜歡的——
隻要不和音樂沾邊。
因此兩人有來有回聊着,氣氛融洽,倒顯得一旁的宋竹央格格不入。
宋竹央不執一言,聽着身旁二人叽叽喳喳,騎行在前面的三人也相當鬧騰,襯得他更加安靜沉穩。
他看向房子。
第四層樓右側的房間亮起了燈——自他來,沒見雪側進過那房間。
今天讓言若帶着大家出門,想辦法支走他們,獨自在家的雪側做了些什麼?
即便失去力量,宋竹央也能猜到,那亮起的房間是為莫離塔三人準備的。
他是知道的。知道雪側借口說四樓的房間更大更舒服而讓出二樓房間,知道他一直躺在手辦房的地闆上過夜,知道他這些天在偷錄遊戲教程……
但雪側有自己的想法,有想要做的事。
他有隐瞞的權利。
保持無知也是一種尊重。
宋竹央看見三樓樓道的燈也亮了,然後是二樓陽台,最後是大門口。
不一會,路燈也恰合時宜亮了起來。
他握着鑰匙,金屬的冰涼被體溫化解,腳步漸漸加快。
騎車的莫離塔按了兩下車鈴,“叮鈴”“叮鈴”,聽着像在對誰打招呼。這聲響吸引了織意和言若的注意,二人于是不再交談,齊齊望向院子。
言若率先向那處揮手,小跑起來,她跑起來輕盈,一陣風似的,聲音嘹亮:“雪側啊!我們回來了!”
大門被推開,江雪側探出個腦袋,嘴裡很小聲地喊“姐姐”,而後又退回去,從裡頭将大門完全拉開了。
灰拖鞋踢踏踢踏,他也小跑着出門迎接,學着姐姐的樣子揮手,興高采烈的模樣:“大家回來啦!”一日不見甚是想念,他沖到院子口便停下,雙手疊在腹前,壓抑着那股子激動,原地小跳了兩下,以示對莫離塔車鈴的回應。
莫離塔在他面前刹車,一腳踩地一腳踏闆,車身斜着,作出一副遊刃有餘的車神架勢。
小魚兒的頭便也斜着,從他右腋冒出來,然後便見他竭力伸出一隻小手,在那車鈴上按了兩下。
“滴哩”“滴哩”。由于力道小,車鈴聲也變得極為細微短促。
江雪側愣了愣,見他的兩雙大眼睛盯着自己,正期待些什麼似的,于是試探性地又在地上跳了兩下。
那孩子眨了眨眼,白嫩肉乎的指頭又按了兩下。
啊,好可愛。江雪側毫無抵抗力,順從地在地上又跳了兩下。
他兩眼發着寵溺的光,笑意滿滿,蹲下身去和小魚兒對視。
兩股視線從腋下穿梭,莫離塔覺得腋下發涼,又覺得江雪側的樣子好笑,任他歪頭望了會兒,方才站起來。
“這孩子一整天都吵着要見你呢。”
“鬧騰得不行,我們這老身子骨可累壞了。”
“年輕人,沒你在可真不行啊。”
“來,你來抱抱他吧。”
艾盧姆和莫離塔默契十足地表演,在江雪側面前,他們往往極盡各種語言描繪他對小魚兒的重要性。
為了做甩手掌櫃,他們想方設法把“帶娃”的任務推給江雪側,這些招數在江雪側面前從未失效。
果然,江雪側臉上露出愧意,起身去接過小魚兒。
他已經學會抱孩子,動作娴熟,知道怎樣的抱姿能讓孩子更加舒服,穩穩托着小魚兒,将他摟進懷裡。
小魚兒靠着他,聽着他心跳,說:“是真的,哥哥,我想你。”
“我也想你,小魚兒。”江雪側摸摸他腦袋,然後朝艾盧姆和莫離塔不好意思地笑笑。
得來二人慈祥的微笑。
他們當然是在說謊。來到這世界後,他們第一次這樣盡情地享受,陽光,草地,帳篷,遊船,他們通通體驗一遍,至于礙事的小魚兒大人,他們隻管丢給那位“姐姐大人”。
在那裡,艾盧姆得以優雅地品茶,乘着湖面微風,觀光一番後還能上岸品嘗美食,重要的是,一想到他們二人歡聲笑語,宋竹央卻坐在炭火前烤了一整天,她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莫離塔喜歡玩些不用費勁的遊戲,和言若下五子棋,壯着膽子和織意下飛行棋,和宋竹央下圍棋……多數失敗。不是不能赢,是不敢赢。
他好奇心旺盛,求着衆人陪他玩大富翁,玩了五次,統共破産四次。宋竹央和織意的隊伍掙得盆滿缽滿,隻有言若加入他陣營時,他才有機會險勝一次。
這真是格外開心的一天,連幾位大人都看着順眼許多,他偶爾會想起江雪側,最後在艾盧姆的提醒下沒有忘記帶回多餘的食材。
“年輕人,晚上嘗嘗香熏烤腸,紅酒牛小排,我瞧瞧,還可以做一道火腿三明治。”
莫離塔低頭去翻車籃塑料袋裡裝着的食材。
這段時間聽慣了各種西餐菜名,但今天的某道還是令江雪側眼中閃過一絲迷惑:“要用到紅酒嗎?”家裡好像沒有紅酒啊……料酒倒是有,不知道爺爺奶奶用不用得上……
“安心啦。”莫離塔提起塑料袋,他身後的艾盧姆已經下車,慢條斯理拍拍裙擺,而後從鬥篷系成的小包袱裡取出一瓶紅酒。
她托舉紅酒,在江雪側面前全方位展示一番:“桂花聽說今天我要出門,已經送給我一瓶了。”那樣子不知是在炫耀紅酒,還是在炫耀朋友。大概兩者都有。
聽到這,江雪側兩眼亮晶晶的,語調上揚,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又帶了些豔羨,贊歎道:“太好了艾奶奶。”她交到朋友了,真好,看起來關系還很不錯呢。
“哇,聽起來很好吃。”言若湊熱鬧,拍掌,“我可以留在這裡一起嘗嘗嗎?”她看上去十分期待,眼中是和江雪側如出一轍的欣賞贊歎。
艾盧姆的心情更好,微擡下巴,愉悅地“嗯”了聲:“當然可以。”
“辛苦辛苦。”言若伸手,“奶奶,我來替你拿酒吧。”
“嗯哼~”
宋竹央和織意走到江雪側身邊。
從宋竹央的角度看,江雪側面頰微紅,身上透出點不同尋常的熱意,耳後粘了污漬,那摟抱小魚兒的手指像是在水裡泡過許久,還微皺泛白。
他思索一會,掏出手帕,低喚了聲:“雪側。”
江雪側扭過頭來:“嗯?宋先生?”
“耳朵髒了。”他舉起手帕示意。
江雪側聽話地“哦”了聲,立即将頭扭回去,将耳後展露在他面前。
宋竹央垂眸,伸手輕拭,擦去污漬:“收拾房間了嗎?”
“對的。”江雪側被提醒,兀的想起要給莫離塔三人的驚喜,下意識看向莫離塔和艾盧姆,沒有立即開口,心内措辭。
他猶豫,右手搭在小魚兒後背,輕輕捏了捏食指:“爺爺奶奶……”
他一開口,衆人齊刷刷投來視線。
江雪側松開指頭:“四樓還有一間房,你們想不想去看看?”他表情中帶着絲小心翼翼,眼神中隐含期待。
待得到莫離塔和艾盧姆肯定的回應,他抿嘴笑了笑,因為緊張,心跳得厲害,小魚兒靠在他身上,清晰地感受到那來自胸腔的震動,伸手,将掌心貼在他心口。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他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本可以的。
“我們要有專用的房間了嗎?簡直太棒了!會是什麼樣的呢?會和二樓一樣嗎?會有二樓那樣舒服的床嗎?最好每天都能曬到太陽!”
但他如今能聽見的,唯有艾盧姆略顯聒噪的心聲。
艾盧姆面上默不作聲,内心激動得恨不能立刻沖上四樓,她捂住嘴,小步快走在最前邊,以防被江雪側發現她的喜不自禁。
小魚兒輕輕念出她的心裡話:“噢小甜心,你怎麼會讓人不喜歡。”
“什麼?”
江雪側隐約聽見他說什麼“甜心”“喜歡”。
前邊的艾盧姆突然捂着耳朵尖叫一聲,提起裙擺,埋頭沖刺。
“奶奶?怎,怎麼了?”江雪側不明所以,同織意和宋竹央打了個招呼,趕忙跟了上去。
—
一踏入四樓,空氣清新,瓷磚锃光瓦亮,踩上去便會打滑似的。不長的走廊嶄新得讓人誤以為是今天剛修得,低頭連人臉都險些要看清,更别提頭頂的燈光射在地面上,同那一股洗潔劑的清香一起晃得人出神。
江雪側将鑰匙将鑰匙遞給艾盧姆,因為攥得久,上頭還溫熱。
他道:“艾奶奶,這是房間的鑰匙。”他把鐵門的鑰匙也一起交給她了,認真地看着她,全然信任——就像對待宋竹央那樣。
她手心許多老繭,觸及他泡皺的手指時感到發癢,她握過許多兵器,最重的便是那把比人還高的大劍,但此時握着鑰匙,竟也覺得鑰匙沉甸甸的。
艾盧姆清咳一聲:“哦,好的,我知道了,我會保管好的。”
走到房門前,她低頭擰門把手,門開時,那一路雀躍跳動的心仿佛靜止一瞬。
而後便是心頭猛地炸開無數煙花般,她的驚喜也綻放開來,那瞬間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感到熱流自心口灌滿身體,眼前一切都在閃閃發光,令她的面龐在那瞬也煥發出光彩,像是魔法再度降臨,她撕去僞裝,抛去雜念,開心地笑起來。
艾盧姆快步走進房間。
那張床看起來嶄新柔軟,這樣大,足夠她在床上打滾,還有茶座,她可以拉開簾子,坐在這裡安然地翻書飲酒,還有沙發,她見三樓也有沙發,一直想要,午後她可以撲上墊子,蓋上毯子,聽着鳥兒唱歌,嘗上一點甜品,什麼也不用想,就這樣小憩,待她有錢,買了新衣服,收進這裡的大衣櫃.....
她喜歡這裡,在這世界,她終于有又大又亮的房間可住。
莫黎塔更是藏不住心事,大呼小叫,就差張開雙手在房間裡跑上幾圈:“噢!天哪!我的牛葫蘆神!您看見了嗎,這對我來說難道不是恩賜?多麼美好的房間!多麼整潔幹淨!這兒什麼都有!這兒漂亮得難以置信!”
他的眼眶很快蓄滿淚水,口中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在房間内逛了圈,最終來到江雪側面前。
他感動極了,想去拉江雪側的手,但江雪側抱着孩子,他便一個熊抱,把江雪側和小魚兒都攬進懷裡。
江雪側僵住,偏頭便見着他滿臉動容,老人的一滴眼淚落在他頸窩。他聽見莫離塔說:“願神保佑你,我的孩子。”
他沒想到莫離塔和艾盧姆的反應會這樣大,仿佛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于是被這氛圍感染,感同身受地扁起嘴,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江雪側想,他不該過了這麼久才想到要給他們整理四樓的房間,他能給的太少,見到他們這樣開心,他忍不住想待他們更好。
“嗚嗚,年輕人,你在哭什麼?”莫離塔淚眼朦胧地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上不知不覺也挂上了幾串淚珠,使江雪側的臉看着可憐。
“我,我也不知道.....”江雪側的眼淚止不住,把頭底下,和莫離塔的額頭貼在一起,他輕輕地說,“爺爺,我隻是高興,但我又有些難過.....”
他吸吸鼻涕,聲音又有些發顫:“爺爺,我會對你們好的,謝謝你們。”
眼淚落在小魚兒臉上。
熱熱的,和雨不一樣,和流水不一樣。
小魚兒又把掌心貼在他胸口,從這夾擊中艱難地仰起頭來。他癡然望着,望向江雪側的眼睛,望向那紅透的鼻尖,望向那下巴......
這透明的琉璃好像要融化了,怎會,這樣熾熱......小魚兒分不清什麼是難過還是高興了,甚至又有些分不清,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