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好像不止他們兩個人。
江雪側是指,這裡看上去隻有他和宋竹央,空氣寂寥。但過了那棵大樹,被注視着的不安感開始壓縮他的生存空間。
仿佛被人扒光衣服細細打量,而後那種放肆的目光又像是帶着點溫度,在他身體觸摸,蜻蜓點水,落在他抗拒且不适的那條邊界線上,如此覆着他身體,于是泛起陣陣惡心。
可分明是什麼都沒有的……又好像四面八方全是人。
……他好像瘋了。
江雪側将兩手手指胡亂絞在一塊,聽見宋竹央開口:“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他下意識回:“沒有,謝謝你宋先生。”
宋竹央越走越慢,最後停下來:“我會等。假如哪天你願意親自同我說…”他看他,聲音變得輕柔,“我會很高興。”
平日看着連大動面部肌肉都嫌累的宋先生,聽着連多加顫音都困難,舒展四肢都顯得活潑的宋先生……竟然在輕聲細語地安慰他!
江雪側最受不了“柔情蜜意”,心裡頭築起的那道塑料泡沫牆似的防線砰地一下被擊潰,然後困在泡沫牆裡的本我小人哇哇大哭地跑出來,流着鼻涕泡馬上就要開始訴苦。
“宋先生。”江雪側佯裝鎮定的表情馬上垮了下來,“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我不會騙人,騙人是最不好的。”
他苦巴巴的:“我好像瘋了,我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這裡有好多亮點,就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每天都在閃,在暗的地方,我還能看見紅色的眼睛,不是人的眼睛,還有,還有聲音……”
江雪側回憶在地下室聽見的那陣吟波,學着“嗷嗚”了一聲:“嗷嗷的叫,嗷嗚嗷嗚的……而且有時候醒着,卻好像睡了一覺,忘了或者錯過了什麼,就好像誰暫停時間,把我也暫停了……”
他怕宋竹央不理解,補了一句:“你也覺得奇怪對不對?這樣看,我是不是應該早點去一趟醫院?”
宋竹央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絲怔愣。
江雪側趕忙保證:“治好病之前,我會和你們保持距離。我知道我會傷人。”他退了兩步,像電影裡被槍指着的犯人一樣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一切都和宋竹央想象不同。
宋竹央本以為他是在那家快餐店受了欺負,又或者真的和織意吵了一架,但沒想到困擾他的是那些這世界未曾有過的東西——包括他和織意。
光點、時間暫停、紅眸怪物都不是幻覺,長久以來江雪側都企圖以自身經驗來解釋他們,比方說奇迹,再比方說超感官知覺。最後再難以解釋,隻能歸咎于自己。
他像這樣犯人般舉着手,證明自己不會傷害别人,看着可憐。
該證明的應該是他們這些人,他們是沒有身份的人,是卡在這世界喉嚨裡的不上不下的刺。
他們輕視江雪側,利用他的遲鈍,利用他的單純,利用他的膽怯……江雪側不會騙人,卻不知道自己被騙得團團轉。
“你沒病。”宋竹央又重複了一遍,“你沒有病。”
他這樣笃定,江雪側放下雙手,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宋竹央又開口: “重不重?”
“什麼,宋先生?”
“相機,我幫你拿吧。”
宋竹央靠近他,彎了點身子,替他把挂着的相機摘下來,相機繩挂在自己手臂上,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走吧,回家吧。”
你沒病,是相機挂重了,我替你拿下來了,現在回家吧……是這個意思嗎?
江雪側很努力地做起閱讀理解,嘗試着把這些沒甚聯系的,碎片化的語言連在一起,最後還是沒能想明白。
總之,宋先生是在關心他吧。
脖子輕了,身體輕了,确實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
他應了聲:“好的,回家吧。”宋先生大概是不信的,但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原來也不是很難,好神奇,和宋先生在一起就好像什麼都能解決。
是不是因為他懂得很多,所以什麼都理解。
不像自己,扭捏又矯情。
這樣想着,腰闆都挺直不少,周身被窺視侵犯的感覺也消失不見,江雪側拍拍臉,跟上宋竹央腳步。
宋竹央不知為何越走越快,但始終沒落下他太遠,看着就像刻意要走在他前邊。
他們那座小院裡,小狸花從大門前喵喵喵地沖了過來,四肢慌亂擺動,聲音聽起來急得要劈叉。
“喵!喵喵喵!喵!!!”
江雪側本能地覺得它在罵罵咧咧。哈哈,但這麼一隻可愛的小貓咪,怎麼可能會罵髒話呢?
宋竹央眉頭一皺。
貓言貓語落在他耳裡,變成:“他喵喵的家被偷啦!”
“咋恁不要臉呢喵!”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狸花貓畢生所會之污言穢語全貢獻給莫黎塔和艾盧姆,尾巴跑起來一颠一颠,聲音也一抖一抖,它焦急地扒拉宋竹央的褲腿,貓爪子死死抱住他的小腿:“還是上次那兩個怪人,他們是小偷,跑到家裡去了!他們要把雪側的房子偷走!”
宋竹央彎下身子,揪住它的脖頸肉,然後把狸花貓提起來扔進懷裡,手搭上它後背和頭頂:“冷靜些。”他感受到懷裡的豆沙面包發出氣惱的呼噜呼噜聲,很快不再掙紮,變得冷靜。
“怎麼炸毛了?”江雪側湊過來看,“是不是上次傷口裂開了?是因為疼才一直叫嗎?”
宋竹央凝視他的側臉,思索片刻,道:“也許是餓了。”他一邊說話,一隻腳在地上踩了一下,踩起小陣風,這股風繞着他的腿上卷,頗有靈性地吹到了江雪側面前。
江雪側的劉海被吹起,額頭潔白,他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樓上還有小魚幹。”
怎麼感覺有點飄乎。
他聽見宋竹央嗯了一聲,小狸花從他懷裡跳出來,落到地上,在自己腳邊親熱地蹭着,在他蹲下抱貓的同時,宋竹央已經推開大門。
他不知道當光越過他照進暗處,宋竹央逆光,整個身影被盛大的煙幕籠罩,影影綽綽下浮現獸形。
那些幻影如同爐香煙冷,也是人的魂靈燃盡落下的煙灰,死氣編造出鮮活夢境,這樣一來,暫時蒙住了江雪側的眼睛。
他若要跟上他,便會踏入他為他虛構的現實。
江雪側抱起貓跟了上去:“宋先生,等織意和姐姐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吃煲飯吧?”離開陌生喧鬧的環境,江雪側如魚得水,自在起來,連面部表情和四肢都舒展開,“剛剛的事情可以暫時不和他們說嗎?”
“好。”
宋竹央上了樓梯,“不怕我騙你嗎?”
“不怕。”樓道太暗,江雪側眯眯眼,然後頭頂燈泡閃了閃,樓道亮起來——是宋竹央替他開了燈。
宋竹央歎了口氣,為他盲目的信任。他不知道他或許是這世上最大的騙子。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竹會吃掉的那些記憶,再由央來補償。
對不起,雪側。
他再次回頭,看見江雪側軟塌塌坐在樓梯口,頭靠在牆壁上,白色牆灰粘上面頰。江雪側雙目呆滞,過了幾秒,閉上了眼睛。
他真的睡着了,但某種程度來說,是身體睡着,而靈魂在另外的意境蘇醒。那是宋竹央為他造的——以這棟房子為原型。
這世界的人創造了一種記憶法,名字叫做記憶宮殿,也叫利瑪窦的記憶之宮,它用人熟悉的環境來設定記憶的順序和位置。
以栖身的房屋為例,這裡有路線,有房間,可以巡視,可以分解。
宋竹央也學着把家變大,将江雪側引導到房間裡去,江雪側往哪處房間走,哪處就是亮的,而其餘房間内存留的靈魂的部分,包括那些他為之困擾的記憶,就被留在暗處,暫待喚醒。
江雪側的記憶房間不會為宋竹央設防,正因如此,很多過去已經如走馬觀燈,在宋竹央眼前放映過,他越了解他,便越開始遠離這些呈在他眼前的“電影”。
今日他再度冒犯是有心之舉,此刻他好像真正分離剝解,成為人和怪物。
人在哄騙傻小子,怪物負責潛入房間,小心翼翼地吃掉他們留下的“罪證”,再試圖把記憶的留白拼接得合理……但他們卻是為了同一個目标,為了那特有的,自私的人性。
所以他這時深深覺得,自己還是更像人的。
他更願意做人。
要分神去做兩件事并不容易,更何況,從那龐雜的記憶裡抽出丁點,前提是不能傷害到江雪側的靈魂。
人的靈魂是很脆弱的,紮破一點,都會像氣球一樣,一天天一天天,終有一天把氣漏完。
于是便可看見四腳獸坐在房間角落裡,聽着隔壁江雪側哈哈傻笑。
它耳朵抖抖,而後借着門縫的一丁點光芒,聚精會神,凝神屏氣地用爪子去勾出一點點煙,像是眼花的老奶奶穿針引線,十分笨拙。
“用刀拍蒜多慢啊,宋先生,看我,呔!一掌!天!崩!地!裂!”
緊接着砰的一聲,那邊的江雪側格外放飛自我,仿佛一掌拍裂什麼,震得這邊都開始晃動,穿針引線的怪物吓了一跳,蔫蔫耷拉下耳朵,耳尖的霧遮住嘴巴,過了一會兒,聽見那邊的宋竹央拍着手掌,說:“bravo,你掌心拍碎的蒜,完美的藝術品。”
這時它眼睛才彎起來,看着在笑。
霧氣散開,獸放下心,抽絲剝繭,扯出幾不可見的一絲魂煙,又哼哧哼哧工作起來。
—
莫離塔被胸口的熱度燙醒。這個下午他堅持看完兩張碟片,每一張裡頭都是挂羊頭賣狗肉的十八禁驚悚片。
在他們的世界,神明的名諱會得到傳頌,在口耳相傳中神會有千萬種化身化名,依據人類的想象,傳說也會有千萬種。
在他生活的世界裡沒有人是牛葫蘆神的信徒,會不會神轉換名諱,搖身被另外世界的信徒們虔誠供奉呢?
這裡的人把關于神的傳說都排演成戲劇記錄下來,人人傳頌,真是令他驚喜。
不過……好像有點太暴力了。
莫離塔目瞪口呆地看完兩部R級片,最終一邊精神迷幻地念叨着:“那年杏花微雨,你說你是……”一邊收斂不住疲憊,遊蕩回江雪側床邊,一下跌進去,就那樣趴着,頂着艾盧姆的呼吸聲進入了夢鄉。
他夢見公爵了。
公爵很生氣,怒火滔天,影花被黑色火焰燒着,灰燼遮住城堡上空的天色,像是墳地裡漫天飛舞的死人蝶,在為誰吊唁。
他直直往上舉起長劍,雙刃閃爍寒芒,血槽正由嵌上的一顆石榴石向下流直線型的血線,鎏黃金的刀柄護手,劍尾冠狀镂空類人頭骨的形狀,十字型護手被卷棘草浮雕環繞。
“莫離塔?因托托比亞!下等賤民,膽敢違背誓言!”公爵臉色慘白,眼神冷漠,很快從他可見的肌膚上顯現魔法紋路,如同線條切割人臉,像一隻黑色畫筆,将公爵整個人用黑線遮擋,看不出本來面貌,“我将成為新神,附庸無數,遺落的王室後裔必将成為阻礙,這是最後機會,主人的刀刃還在你手中,扔掉的話,憑你蝼蟻的意志,就别再回頭。”
整座庭院瓦解,城堡坍塌,公爵身後有個女人,唇上血紅。
莫離塔驚恐地跌坐在地上,一低頭,一雙死白的手正把那長劍塞進他手裡,然後所坐位置一空,身體瘋狂失重。
“啊啊啊啊啊!冰死啦!不對好燙啊!”
莫離塔哇哇大叫,一下子驚醒,手忙腳亂地想給胸口降溫,抓皺衣料,恨不能撕出口子讓胸口呼吸空氣。
但那燙不為所動,烙在他的精神和靈魂之上。意識到是契約作用,他很快止住動作。
艾盧姆閉着眼,直挺挺坐起來,精準地給了莫離塔一拳:“吵死了白癡!”她打了個哈欠,先睜開一隻眼,用食指往上提拉自己的魚尾紋,随即徹底清醒過來,睜開另一隻眼睛。
她咳了兩聲,姿态優雅地解開發繩,将碎發往後捋,十分用力地綁了個嶄新的大丸子頭:“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我承認這是個好地方。白癡,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艾盧姆!”莫離塔緊張兮兮地打斷她,“艾盧姆,我剛才夢見公爵了,他在催促我們,他在給我們最後的機會,還有……主人好像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夢中虛妄再加上現實壓迫近在咫尺,他整顆心狂跳,還未等他拉起艾盧姆逃跑,房間隔斷的移門被緩緩拉開。
那根懷抱僥幸的弦一下斷開。
高大男人從廚房的方向走近,他本能地跳下床,一個滑跪,慫得要命,在宋竹央腳邊俯首:“主人我們錯了。”
而艾盧姆的表情變化一瞬也堪稱精彩,維持着僅有的一點姿态,默默下床,走了幾步,也跪在莫離塔身邊:“我出的主意,鎖也是我燒的,和他沒關系。”
“艾盧姆……”
“别吵了,要怪全怪我。”
“主人,地方是我找的,壞腦筋也是我動的,請您責罰我吧。”
“罰我!”
“不不不,請罰我吧!”
“說了罰我!”
“不不不,請别聽她的,責罰我就好了!”
兩個人争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宋竹央的腳在地闆上踩了一下,二人同時噤聲,鴉雀無聲。他居高臨下望着二人後腦勺,出聲:“什麼時候闖進來的?”他們不敢看他,自然也看不出此時的宋竹央面露疲态,沒甚血色。
莫離塔乖乖回答:“下午一點十五分左右。”他又補充一句,“這是外面的大四方形盒子告訴我的。”
“你還看了電視。”宋竹央用了陳述語氣。
“……對。”莫離塔有些心虛,“隻是看了一些傳說故事,沒有動其他地方。”
艾盧姆嗅嗅萦繞着的若隐若現的包子味。
“還偷吃了好吃的。”莫離塔馬上交代。
宋竹央慢慢解開纏着的相機繩,把相機放在桌子上。
他環顧四周,沒見其他地方有被破壞,隻一眼望見被褥褶皺。
“馬上離開這裡,不要再靠近,永不讓房子的主人再見到你們。”他走到床邊拉平被褥,随即又走到莫離塔跟前,蹲下,“現在離開,看見我的朋友什麼都不要說,哪裡都不要碰。”
雖然他說的話沒半個字在威脅,但不知為何聲音微啞,這樣一來便壓迫感逼人,慫包莫離塔立即嗯嗯嗯地拉起艾盧姆,終于看向宋竹央,老人臉上擠出一抹笑:“主人,我們這就離開。”
他看見宋竹央面色,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暗戳戳想:哦呀,主人氣得臉色發白。
艾盧姆則是又看了眼那張柔軟的床,很快收回視線,壓下心底那點依依不舍:隻是張床而已,沒什麼無法舍棄的,艾盧姆,弱者才會貪戀溫暖。
宋竹央不欲與他們多費口舌。
他來時看見門口那雙做工極好但髒兮兮的皮鞋,料想這兩位殺手過得不好,可他懶得調動所謂落井下石的情緒,也懶得共情。
他正消化方才吞掉的那點記憶,勞心費神,隻是想着,從現在起安穩過日子吧,再多一點謊言都不需要了——他已經是這世上最大的騙子。
宋竹央按按眉心,颔首示意他們二人可以離開,但與此同時動作一頓。
寒氣又鑽入鼻腔,如同會轉彎的針,在四通八達的身體内部到處紮。
他往陽台的方向看,這時聽見一聲頗為凄厲的貓叫。
是豆沙面包。
貓又叫了一聲,叫聲兇狠,莫離塔自動充當翻譯機:“又是這條臭魚。”他怕宋竹央誤會,解釋道,“是貓在說,又是這條臭魚。”
宋竹央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吓人,似乎這時預想到即将發生什麼,沒有給莫離塔和艾盧姆再下什麼指示,轉身離開。
莫離塔不明所以,抹了把冷汗,剛想同艾盧姆說什麼,發覺她滿眼迷離,提着裙擺往陽台方向去。
“艾盧姆?”
艾盧姆沒有回應他,腳步越來越快,光着腳在地上踩出巨大動靜,最後幾乎是沖向陽台。
義無反顧的模樣吓壞了莫離塔。
他急急忙忙追上去,穿過客廳,從連接陽台的那扇小門追出去,便見到艾盧姆一個飛身跳起,從陽台欄杆上翻越過去。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毫無猶豫。
她的裙擺也翻轉出流暢的弧線,在空中如同翅膀一般煽動。
可這裡是二樓啊!
“艾盧姆!”莫離塔撲過去,沒有抓住她,眼睜睜見着她往下墜。
那麼嬌小的一個,裙擺都仿佛能包住她整個人。
他幾乎要傷心地落淚了,可又馬上看見底下小院裡,宋竹央不知從哪裡冒出來。
宋竹央擡頭看了一眼,伸手,恰好接住了從天而降的艾盧姆。
莫離塔叨叨着十指相交合攏:“噢!我的神啊!噢我的主人!我的恩人!我的性命都給您了……”
但下面的宋竹央臉上看不出救了人的喜悅,反倒有不悅一閃而過。
被接住的艾盧姆一個鯉魚打挺從宋竹央懷裡掙脫出來,神色癡迷,喝醉酒般向着外面跌跌撞撞沖,嘴中喃喃念着:“美人,你讓我好找……”
哎呀,真是為老不尊。莫離塔這樣想着,忽然覺得這場面十分熟悉。
于是放遠視線,朝着街上望,看見了同樣熟悉的身影。
白發這時如綢,因為光線,一側銀月色,一側灰白色,長得拖在地上,覆在身上就像沒能織造成衣的零落錦緞。
那男人僅隐□□有若隐若現的衣物,看着像是不着寸縷,身體隐約暴露在人視線中,線條硬朗,比例極美,寫着色/欲。
隻是慘淡透着死白的膚色給予這身體非人感,腰間又立刻長出鱗片,随着他呼吸也起起伏伏,看起來十分可怕。
他眼下的青較先前重了,那種糜豔感更加撲面而來,伴着空氣中的濕氣,他那帶着鋒利感的高而窄的鼻,鼻頭也有弱棱角,輕翹着仿佛沾染上細小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