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前往寂靜嶺。我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精神分裂在醫院早已得到了救治,那麼就不需要再多此一舉……
原本,我是這樣的想的。
直到三周後的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樣每周三來到中式餐廳,正享用着美食,伴随着旁邊女士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四周場景變化——
餐廳内的裝潢從整潔靓麗變為破敗不堪,牆壁上布滿了血迹以及鏽斑。我所座的方形桌正對面多了一個人,他雙手環胸靠坐在椅背,短發修剪自然,衣服整潔。一如既往的沉默,一如既往的沒有面孔。
我握緊水杯,閉上眼睛,耐心等待他自己消失。
忽然一聲巨響,引得我偏頭去看。左側的桌子傾倒在地,飯食撒的到處都是,一個渾身腐爛、沒有手腳的東西正趴在地上,臉埋在飯菜裡像狗一樣大口進食。那東西頭骨破碎,大腦随着動作時不時朝外掉出,又被神經拉扯回去。
未曾預料到的場景,我驚恐地捂住嘴,幾乎要吐了。
突然,那東西注意到我的視線,緩緩擡起頭顱,咧開嘴一笑。
“啊——!”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人們的視線全都落在我的身上。我猛地回過神,發現餐廳内已經恢複了原貌,而所謂的人|彘則是個五六歲的小屁孩,臉上髒兮兮,蹲在地上手抓飯定格在往嘴裡送的姿勢,茫然地望着我。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母親揪起來一頓好打。
小屁孩的哭聲讓原本尴尬的氣氛變得活躍,人們不再探究地觀察我,而是轉移注意力看那個小屁孩的笑話去了。
我吐了口氣,緩緩坐下。但我也意識到一個無法忽視的事實,我的病不僅複發了,還有加重的征兆。
在回精神病院繼續當瘋子和賭一把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我要去寂靜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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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到了。”
窗外一片霧霭,但仍然能依稀看出荒涼的景色。我展開地圖手指點在上面,提醒他,“距離目的地還遠着呢。”
司機嘴裡叼着煙,一副中年大叔常有的姿态,吊着嘴皮子,“那地方怪得很,我都提醒過你不要去。但既然你堅持,我也隻能把你送到這,畢竟再往前就要人命了。”
“你收了錢的。”
“拜托,我是按路程收費的,沒坑人。”他說:“行行好吧,我也要家要養。”
無奈我隻好下了車。剛關上車門,出租車就一溜煙地跑了,隻給我留下一堆嗆人的尾氣。小狗此時來到我的身邊,用圓腦門蹭我的腰。
我摸了摸它,“走吧,希望在天黑前能到達目的地。”
路程比想象中的要遙遠,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路過一片墓園以後,我來到了一個類似于小鎮的地方,這裡的霧霭比之前路過地方的更嚴重,幾乎看不清道路。
在進入鎮子時,最上方的告示牌上寫着一行字。
——罪孽的亡靈将永囚寂靜之地。
我想起了在病院裡時的一位年邁的病友,他信奉寂靜派,一生都在期望進入窄門與上帝溝通獲得救贖,可惜這個願望直到白布蓋上他蒼老的頭顱依舊沒能實現。
窄門在寂靜之地。這是他咽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寂靜之地……
寂靜嶺。
這座小鎮裡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雖然地上斑馬線清晰,路邊的樹木枝丫都有着修剪的痕迹,但處處透露着荒涼感。家家戶戶門都鎖着,敲門也無人應答。身上的衣物被霧氣打濕,陣陣寒意襲來,我搓了搓肩膀,好冷。
溫度最高的中午已經過去了,現在臨近黃昏,雖然天還大亮,但我必須盡快找到住處。先不說在這裡風餐露宿安不安全,畢竟有小狗在,危險不到哪去,隻是天氣太冷,我會被凍死的。
就在此時,前方略過一個人影,可惜霧氣太重看不清全貌。我追了上去:“等一下!”
那道身影很快消失不見,我撲了個空。我站在一片霧霭之中高喊:“有人嗎?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嗎?”
腳邊忽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我被吓了一跳,連連後退,結果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啊!”我驚叫出聲,回頭看去,發現是一個鼓鼓囊囊的裹屍袋,表面髒污不堪,還散發着隐隐的惡臭。
好惡心。我踹了一腳,裹屍袋沉重不堪,紋絲不動。很快我放棄了它,繼續沿着周邊的建築搜查。幸運的是,有一間木屋的窗戶玻璃似乎壞了,而且從高度來看,我完全可以翻進去。
我招呼來小狗,踩着它的被從窗戶進入屋内。
“有人嗎?”我一邊喊着,一邊到處尋人的蹤影。人沒找到一個,倒是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張寫了字的紙條。
——小心那些怪物,它們難以被殺死。
什麼意思?
咯咯咯……
房内傳出奇怪的聲響,我直起身子,看向未被陽光照耀,略帶黑暗的房屋深處。伴随着一種類似于麻布和地面的摩擦聲,一個站立着的裹屍袋挪了出來。
我被吓的慘叫,随手抄起桌邊放着的撬棍狠狠夯了上去。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有撬棍。
裹屍袋被夯地一個踉跄,向後砸到在地,它似乎想再次站起來,但是沒手沒腳的行不通,隻能在原地拼命蠕動,就像一隻大肉蟲。
我覺得惡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提着撬棍上前對它又是一陣狂打。肮髒的裹屍袋表面逐漸染上了血污,捶打時的手感從結實變為松散……似乎被我打爛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停下來,裹屍袋早已沒了動靜,徹底死了。而小木屋的門從外面被強行破開,小狗站在那裡,一臉呆滞。
汗水沾濕了前面的發絲,我吸了吸鼻子,用哭腔訴苦: “狗狗,這裡好可怕。”
小狗聽到這話連忙走上,後腳踹開裹屍袋,擡頭噫噫噫的叫喚着安慰我。
除了撬棍和那張紙條以外,我還在房間裡發現了一把鑰匙。鑰匙是黃銅的,沒有标識不知道可以用在哪裡。為了以防萬一,我把它揣進口袋裡。
走出小木屋,我發現外面的場景居然和剛才不一樣了,那些礙眼的霧霭從水霧變成了煙霧,嗆得我直咳嗽。火舌滔天,遠處還時不時傳來爆炸聲。無數裹屍袋在地上蠕動,身上被火焰點燃,從大肉蟲變成了大火蟲。
到底發生了什麼?
與之前的寒冷不同,因為大火,空氣焦灼,一呼一吸間都變得滾燙。
我和小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類似于地下通道的地方,躲了進去。
順着通道一路走,直到盡頭,我踏上台階,不遠處有一座警察局。它被高聳的鐵欄杆圍繞,四周還有防火災的自動噴水裝置,因此哪怕周圍早已被火燒的不成樣子,它還是完好的。我還看到有一個男人站在那裡擺弄圍欄門的大鎖。
這時候通道深處響起咯咯咯的聲音,那些裹屍袋也跑進來避火了!
看來不出去是不行了,我抱着撬棍朝警察局狂奔。在接近的那一刻,我發現那個男人竟然是前段時間跟蹤我的中分頭!
他也注意到我了,“天,總算找到你了,你可太能跑了。”
我愣了愣。
他回頭繼續折騰鎖,将一根鐵絲插進鎖孔裡鼓搗。我想起了口袋裡的那把鑰匙,主動走上前,“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