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姓之人,善于機關,與裴明囑交好。”
裴素素如何會忘記她那日在陳随屍體上看到的字,隻是看得匆忙,那些字寫得過于緊湊,信息量龐大,提到的人物太多,她才會隻留下一個印象,現下想來,其中姓季之人,就不下兩個。
而在嶽州,以她的地位接觸不到那麼多的人,所以裴素素就想等等,可這一等,她就入了軍營,沒有機會去查,又實在無法對旁人全盤托出這些,也隻好将這秘密暫時封存在她這裡。
沒想到竟會由慕青之提起。
她默默瞥向邵晚臣,這人回看她的時候一臉茫然,她心問:難道他真的不知道?不應該啊,嶽州掌權者,能不知道有這麼個厲害人物?
事實是邵晚臣的确不知道。
他隻知道裴素素在那夜離開陳宅時,遭遇了刺殺,來的人名頭不小,正是絕殺閣劍客關山月,還有紅傘鬼阿陰,可這兩人竟未能取下她性命,直到前幾天裴素素讓他約阿陰,他才明白,原來兩人關系匪淺,那阿陰行事詭谲,竟也會和她有情意,至于這情意是哪裡來的,他隻知道其中一二。
如果查三年前失蹤之人,再按照年齡比對,這阿陰極有可能就是當年裴明囑收留的女子,但在平安縣的戶籍文書上,找不到此人的名字,幾經查找也無果,倘若她還活着,首先要找的人,隻能是裴素素了。
可絕殺閣的人究竟為何要刺殺她,邵晚臣始終沒有搞清楚。
其實他擔當不起慕青之方才的誇贊,他确如同裴素素所說,在這十年裡沒有為百姓做一點貢獻,挪動軍營以抵擋黑風寨,也隻是在旁人欺負到他頭上後做的措施,若不是如此,他還會不動如山。
而他實在是個聽聖命的老實人,沒遇見裴素素前,他不善交際,縱使每年要見嶽州各地官員一兩次,他也隻是送錢加問好,就如平常打招呼那樣,其餘的什麼也不會多說,這讓直他到現在,對所有官員不甚了解。
邵晚臣隻聽說陳随為人正直,許遠在他手下過得極充實,兩人配合頗好,在加上裴明囑這個“聖手”,縱使他離開了三年,可打聽起來,平安縣無人不稱贊他的驗屍技術、推斷能力的,他們三個人形影不離,沒有破不了的案子,被百姓稱為縣廨三把手。
可自裴明囑死後,兩年後陳随曝屍荒野,死在他的軍營之前,裴素素成了平安縣唯一的仵作,肩負驗屍之責,可由于許遠深知其中危險,沒有讓她深入,但這樣還是為她招來了殺身之禍。
第一次是監管司暗線,沒能殺了她,第二次還是監管司暗線,被崔嶷所殺,仍舊失手,第三次是蘇寂,裴素素被他所救,進而借她的手,給蘇寂下毒,到此,邵晚臣才算扳回一小局。
可因何如此大動幹戈,隻是為了殺一個女子,他一開始着實想不通。
按道理說,裴明囑已和所有人斷開聯系,沒人知道他處在哪裡,做着什麼營生,裴素素雖是他的女兒,可早已被他丢下,如果說這不足以讓裴素素平安,那就還有一個解釋。
裴明囑一定是在為某一方服務,這才讓裴素素成了可以威脅他的籌碼,不管她死還是活,都有作用,而絕殺閣又隻針對朝中官員,竟然把關山月派來殺她,那就說明,裴明囑觸碰到他們的利益了。
而敢問,當今椋國,誰能觸碰得到被稱為“官員索命符”的絕殺閣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監管司。
裴明囑一定與監管司有所聯系!
可惜他并不熟悉陳随,如果那天一同去祭拜的話,說不定會發現什麼。
裴素素當下想的是,陳随是怎麼知道這麼多人名的?而他知道了,卻不想着找人應對,還刻在背上,是覺着嶽州無人可信?但告訴她又算是怎麼回事?她又能做什麼呢?
亦或是陳随一開始并非是要告訴她的,隻是他死得太突然了,柳蕭月又知道陳随與裴明囑的關系,所以才會來找她!
但那日許遠也在,他明明是邵晚臣的人,怎麼沒把她看過字迹的事全盤托出?還是……邵晚臣他在裝?
裴素素再以審視的目光看邵晚臣時,他也回以同樣的眼神,兩人眼睛打在一處,彼此想的卻不一樣,誰的眼神有波動,誰就有問題!
“隻可惜過去的時間太久,已經無法查找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慕青之歎氣之餘,被他二人的行為吸引了注意力。
他們……不會有矛盾吧?
“嶽州所去的官員有幾個?”邵晚臣率先移回視線,看着慕青之,其實他是明知故問。
慕青之: “五個,下官都打聽了,每個州派五個官員,以往也否是如此。”
以往……他打聽回來的事兒,保真嗎?
裴素素: “從嶽州到都城,少說也得走四十多天,郡守東西都準備好了?”
慕青之點頭,樣子意猶未盡,邵晚臣看出後直接道:“郡守有事不妨直接說。”
“下官的女兒……也要随行,不知和不和規矩?”慕青之猶豫半刻才說出來。
裴素素一皺眉,邵晚臣給她衣服的時候,不是說慕昭雪會來嗎?怎麼現在看來,兩方像是沒有互相商量好的意思?
邵晚臣下意識看她,裴素素瞪了他一眼,心說這消息一看就是打聽來的。
“楊姑娘不方便?”慕青之也皺眉,摸着桌子的手緊了緊。
話落,慕昭雪倏地起身,小跑到裴素素面前,抓起她的手,揉着她手心的繭子,軟綿綿地道: “楊姑娘放心,我肯定不亂跑,你就讓我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