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此前說過的護送領軍,今日特帶來給慕郡守看看。”邵晚臣說時,眼睛朝她看了兩眼,裴素素與他對視,後又向慕青之點點頭。
慕青之回以點頭,他神情略顯緊張,不過想來也是,眼瞅着就要離開待了幾十年的家鄉,去那血雨腥風的都城,誰不擔憂。
不過令他最擔憂的,上述是其一,其二是他雖然隻能信賴邵晚臣,但眼前這個人畢竟是個女子,還是和她女兒差不多大的,真能擔當得起保護他的大任?邵晚臣不會是搪塞他吧?
事實上,他與邵晚臣私交沒那麼深,他為一方郡守,諸事繁多,擠壓的案子讓他顧不上去社交,所以嶽州的幾千官員,有三分之二他不認識。
邵晚臣既是背嵬軍統帥,又承襲侯爵,地位比他高太多,他自認為自己沒資格接觸,索性就不巴結。
本以為邵晚臣是個難纏的,老淮陰侯的宏偉時代已經過去數年,人們知道邵晚臣,知道背嵬軍,也知道邵晚臣帶領的背嵬軍打過三場勝仗,為朝廷平定了地方叛亂,人們捧高他,将他的聲望擡到最高,似乎所有人都認為他要在都城度過了,可這時,一道聖旨将他派來了嶽州。
邵晚臣自來了後,竟沒找過他麻煩,還乖乖地帶兵駐守那毒漳十年,從未挪動過一次,絲毫不像得意忘形的纨绔,他好似一點也不在意那些聲名,堅守那鬼地方,從無怨言,如果說他有做得出格的事,那就是拒絕削兵。
朝廷派來勸他削兵的臣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次來的主辦官都一樣,隻是随行的不一樣,可他不僅沒有對那些官員出手,竟然還給他們錢财,慢慢的把他們的肚子養大,這兩年對他這個郡守更是獅子大開口。
皇帝派來的官員,終歸是要回到朝堂上的,從邵晚臣那裡撈到錢财還不夠,就眼巴巴來找他們這些小官,想再撈點油水。
可别的官比他還要窮,因此壓榨百姓的也居多,偏偏邵晚臣為了阻止,竟然把錢送到官員家門口,這些官員裡也包括他,不過這樣确實也為百姓減輕了負擔。
而他始終懷疑,邵晚臣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要知道,當時他打勝仗的錢被皇帝以國庫空虛為借口,給得極少,光養他那些兵就不夠,他又怎會有閑錢來接濟他們?
他細細查找才知道,老淮陰侯積蓄頗多,當年有從龍之功,先帝賜了無數普通人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而後來老淮陰侯上戰場,這些錢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先帝就駕崩了,後來老淮陰侯也逝世,錢也就留了下來。
也因此,為了應對皇帝派來的衆多貪官,每年邵晚臣都會親自與他們這些官員相見,主打的就是送錢,可一年最多也就見兩次,絕不會再多,而他也因為他,被迫生活穩定,不用殚精竭慮。
為什麼說被迫呢?
世人皆知,當今聖上不喜他這個侯爺,所以派他來這個荒僻地界,還讓他不允許挪動軍營。
十年來,除了派人來催他削兵,朝中人沒再因為任何事來找過他,也正是這樣,他這個郡守蹭上了他的光,不必像其他三十五州般,每年進宮面聖彙報,甚至也同他一起,被遺忘在了這兒。
可這次不知道是怎麼了,朝廷竟把旨意下到他這裡來了,點名道姓讓他去,他可擔心壞了,什麼準備也沒有,加上朝中人對邵晚臣虎視眈眈,誰都怕邵晚臣再東山再起,這路上遇見什麼都不一定,他老眼昏花的,遭遇不測可怎麼辦?
彼時邵晚臣來找他了,說會派人和他一同去,以做保護,他知道,邵晚臣很注重這次機會。
邵晚臣了然,嘴角上揚道:“她的實力,可能郡守還不知道,可我若說,猖獗一時的黑風寨就是她滅的,郡守可還心有餘悸?”
“黑風寨”三字一出,慕青之眉頭緊蹙,後與慕昭雪對視一眼,當即明白了話外之意,既然她能滅黑風寨,那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嶽州人誰不知道,三年前,黑風寨在平安縣外建立,短短幾天便搶了數千人家,制造出數量龐大的人口失蹤案,并公然挑釁官府,可光靠官府這些官兵,根本無法徹底剿匪,官兵全部有去無回,寨子外的機關成了人人談及色變的存在。
背嵬軍曾數次去,都被機關擊退,強闖入後,裡面變化莫測的機關更多,死傷更甚,前一天被破壞的機關,第二天就能修好,甚至不消兩個時辰便能完好如初,機關設計實在太巧妙,沒有圖紙,根本就是鐵桶一個,便隻能擱置剿匪。
但嶽州極大多數人認為,隻要邵晚臣在,這個匪寨一定能被殲滅。
事實出乎衆人所料,黑風寨被滅後,寨子着起了大火,火整整燒了兩天兩夜,最後被大雨澆滅,被抓走的人還活着的在多數,放他們歸家無疑是背嵬軍最好的宣傳,可打出的名号,竟不是邵晚臣,而是個姓楊名葵的小兵。
本以為是邵晚臣謙虛,沒想到還真有這個人,還是個女的!
慕青之當即滿臉欣賞,匆匆站起來對着裴素素作揖,道:“未曾想是姑娘所為,您可真是我們嶽州百姓的大恩人!”
裴素素也趕緊起身行禮,不過行的是男子的禮,她道:“郡守不必如此,這是我應該做的。”
“還要多虧邵将軍來得及時,不然我也是孤立無援,我們是相輔相成的關系。”裴素素看了一眼邵晚臣,對方立馬附和,“現在沒有要擔心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