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解毒?哈,你說她爹會解毒還能說得過去,她會?這不可能。”許遠大笑了幾聲,“你語氣如此鋒利,去針對一個小姑娘,看你把她吓的,她還能心無芥蒂地跟你去嗎?”
崔嶷覺着自己說得确實不太對,畢竟他所查到的,也是裴素素确實不會毒,這樣說來,裴明矚并沒有把全部的本領教給她。
“是我唐突了,不過裴仵作,這約定你得遵守。”崔嶷不好意思地笑笑,給人的感覺并非居高臨下。
“沒事兒,我和你去。”許遠拍了拍她的肩膀,裴素素憂心忡忡的眼睛望着他,心說剛才還答應過邵晚臣什麼都不做呢!
啟程時,裴素素從許遠的隻言片語和零星的記憶中得知,原主不通曉毒的原因很簡單,裴明矚不是隐藏技能不肯教她,而是她根本就學不來。
裴素素能對所有毒免疫,但免疫是兩種免疫,一是她對所有毒草完全是陌生人相看,誰也不認識誰,不管她看多少次,一樣不會認出來,所以她就不适合學這個。
二是,她會中毒,但絕不會毒發身亡,最多是留下輕微的後遺症,但總會痊愈的。
如果遇到必死的毒,她也能活,這也就說明了為什麼她在淬了毒的暗器下還能活着,可能不隻是因為崔嶷的解藥,她本身也有很大原因。
加上她穿越之後發現自己的傷口能快速愈合,這兩個buff加起來,才讓她完美地躲避了旁人的追殺。
而裴明矚的一手好毒術,無從施展,據說後來他不再研究了,隻專心于仵作,知道他這個能力的人是少數。
他怕别人發現裴素素這個特殊點而傷害她,所以一直閉口不言,而作為深受信賴的縣丞,自然知道其中隐情。
崔嶷不經意的提起過,說她“百毒不侵”,恐怕是對她做了詳細的調查,極有可能也知道裴明矚善于用毒,可知道了有什麼用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她,伴随着她入了宣王陣營。
宣王好歹是皇帝親自委派帶兵來嶽州的,陣仗肯定不小,入營後,整個營氣氛極安靜,沒有一點聲音,他們走進來的時候,守着的士兵眼睛完全跟随着他們,生怕他們是什麼惡人。
根據崔嶷解釋,之前來找裴素素時,是他自己的主意,那時候營中死的隻有一個人,所以都不重視,但他領兵多年,宣王隻是臨時帶兵的頭子,他還是很知道軍營疫病的危害的,及時叫了大夫。
可大夫解釋不出什麼個所以然來,隻能觀察,誰承想,那人第二天就死了,是暴斃的樣子。
整個嶽州的仵作他都請過,後來聽說裴素素的父親裴明矚善于各種死亡病症,對此有過研究,可惜裴明矚已死,于是他抱着僥幸心理來找裴素素,就發生了正巧救下被刺殺的她。
後來,這種事層出不窮,死的人超過了二十個,這實在不是小數目,更何況短短五天就已經成了這樣,之後還不一定會如何發展,宣王開始了重視。
在聽了崔嶷的意見後,趙權同意讓裴素素試一試,不過要抓緊,進而有了這時的景象。
崔嶷把他們帶到地方,就讓人把屍體擺了出來,二十具屍體,呈現兩列,全身蓋着白布,擡屍體的士兵皆戴面紗,想來是已經默認了這是傳染病。
裴素素從第一列第一具開始驗,戴上了手套,掀開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安詳的屍體。沒有任何令人惡心想吐的樣子,就跟正常人一樣,隻是缺少了活人氣息,臉色蒼白。
再看下身,此人手為肉手,手掌中有繭子,是常年拿兵器操練才會有的,手指縫隙有土,與地上土的材質一樣,但還要再進一步研究。
看口中,口中無異味,牙齒正常,不似中毒,難道……真是暴斃?
再繼續看其他屍體,都是此症狀,并無任何差異,他們的體型倒是差不多,應當是一百四到一百六十斤之間。
“我需要一根針,和一個蠟燭。”裴素素眼睛盯着屍體,手接過東西,将針放在蠟燭中心燒,後紮進了屍體中。
銀針沒有變黑。
“難道不是是中毒?”崔嶷大喊一聲,“可又是什麼導緻的!”
裴素素揮手示意他冷靜,道:“銀針驗不出來的,不一定不是毒。他們的吃食都是一樣的嗎?”
崔嶷點頭:“都是一起吃的,這些人不都是一個陣營的,有的是騎兵,有的是夥頭兵,如果是毒,那幾乎整個都覆蓋了。”
“你先等等。”裴素素站起來,來到許遠身邊,貼在他耳旁,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道:“你确定我不會因毒而死?”
“确定,為此,你爹當年都把他自己弄的毒都給你試了一遍,你可以相信!”許遠同樣小聲回答,忽然發覺不對,皺着眉道:“你不會是要……這可不行!”
“崔将軍,是該這麼叫你,如果我這次幫你們查出了毒是什麼,幫你們解決危機,那我能獲得什麼?”她明媚的雙眼看向他,崔嶷怔了怔。
他貌似給不了她什麼特别大的承諾。
“先前對裴仵作态度不好,如果你能解我燃眉之急,之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做,聽你差遣。”崔嶷作揖。
裴素素忽然靠近他,盡管他們二人間隔着一具屍體,但距離并不遠,她道: “就算欺君犯上也可?”
崔嶷猛地擡頭,沒等他說話,裴素素便直起身來:“我開玩笑罷了,不過你的承諾,我能信嗎?不會為了不聽我差遣而殺了我吧?”
“能信!”崔嶷說着,從袖口中拿出一把短刀,遞到裴素素面前。
“你要做什麼?”她下意識後退,心說不好,自己這是要被滅口的節奏。
“這把短刀是我崔家信物,崔家名門大戶,雖然沒落多年,但必不會食言,拿此短刀,可讓我做任何事,絕不有半分遲疑。”他将短刀再遞向前,可裴素素不接。
“這太貴重了,我信你就是,你還是……”
“收下吧。”崔嶷直接繞過屍體,将短刀放入裴素素手中,“送出去的東西,可不容易再收回去,你想好了?”她拿着沉甸甸的短刀試探性地問,趁機看了一眼許遠,他點頭便是可以收。
崔嶷: “我不會反悔。”
裴素素接受了他這份重禮:“你人不錯,是個能為屬下做點實事兒的人。”
“他們都是我崔家的兵,隻是臨危受命來這裡罷了,如果要他們死,一定要死在戰場上,這樣太……”太無辜了。
看着崔嶷如今的樣子,當真是與當初不同,那時他惹人嫌,像有病一樣,現在倒是正常了,叫人看着也舒服。
“其實,他們已經算是上戰場了。”是權力紛争的戰場,先死的則是炮灰。
裴素素雖然不知道淮陰侯為什麼會一直被這麼忌憚,但她約莫能看出來,朝中的人不是好對付的,皇帝把對付淮陰侯的壓力給到宣王,卻沒給他特殊權力,他要針對的,真的隻有淮陰侯一個人嗎?
如果皇帝已經知道了營中發生的事,那他又會有什麼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