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該在的人還在,”王意安頓住了腳步,與她正對面三十米處,是抱着長劍的竹隐,不知是從哪個陰暗處出來的。
“嗯……麻煩來了,表姐你現在叫他什麼?竹隐麼?我記得你方才是這麼說的。”
裴素素點不了頭,但她相信,這點在王意安心裡已經闆上釘釘,她就是明知故問罷了。
“我想當初你認識他時,他沒告訴你他來自哪裡,又叫什麼,剛才我說過了,他叫蘇寂,日後記得時刻提防着他,别被他暗算了去。”
裴素素點頭,迄今為止,來到她身邊開誠布公身份的,怕是隻有監管司指揮使蘇寂了,這還是旁人告訴她的。
“你說夠了嗎!”似乎是忍無可忍,聽倦了她對他的評頭論足,作為他的死對頭,她對他的了解十分有七分,竟幾句話将他這幾日的蟄伏化為烏有,他早該防着她的!
蘇寂握着劍的手很緊,恨不得想沖上去将她與裴素素分開,讓她不能近身一分一毫,可惜他不能這麼做,若交手,他會把握不準,劍落在裴素素身上就不好了。
王意安冷笑了一聲: “你跟着的人,自然是要還你的!”
話落,裴素素便被從她的後背上拉了下來,以完全不能按秒計算的速度飛了出去,準确來說,應該是被甩出去的,這力度可大極了,一把将她甩在了他的面前,待她被他抓住手腕時,王意安已不見蹤影。
她屬實沒想到,王意安會這麼痛快的把她給放了,與她說話期間,她竟覺着這位對她很有想念之感,或者原主與她關系還不錯。
“來人啊!來人啊!着火了,案卷室着火了!”許遠從他房裡匆忙跑出,望着那沖天的火光,要不是案卷室的煙彌漫到了他的房中,他是怎麼也不會在深夜熟睡時醒來的。
在他嘶聲力竭的吼叫下,縣廨之外住着的衙役跑了過來,提着木桶,從水缸中灌水,再往火場送,這樣三點一線的一夜,到天亮才将火撲滅,灰煙布滿了天,五裡開外都能聞到火燒的地方。
煙霧中,裴素素望着王意安早已不見的身影的方向,如此矯健的身姿,可見并非一日之功。
案卷室是肯定燒得連渣都不剩了,而縣廨除了關王意安的屋子,其餘的也并未幸免于難,在這場火中成了黑色标志性建築物。
裴素素被他拉住之後,迅速地推開了他的手,顯着她有點不識好歹,蘇寂還怔怔地看着她,但她不管這眼神,站直了身子,于黑夜中凝視着他,目光鋒利。
“王意安說的,是真的?”
蘇寂一樣凝視着她,“當然是真的,我們的約定,不包括對你說明我的來曆,還剩最後一顆解藥,之後我就會離開,你知道了便就知道吧,于我而言,這不重要。”
裴素素點頭:“确實不重要,那麼指揮使大人,就讓我們完整地合作下去,有始有終。”
她在說“指揮使”這三個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蘇寂點頭:“好。”
倘若她會武功,此刻一定拿着刀逼問他,接近她的真實目的,她又有什麼可圖謀的,可大概是沒用的。
她與原主相同的地方,隻有兩個,一是一樣的容貌,二是會驗屍,再有的,她暫時想不出了。
她們一樣被動。
蘇寂以一個不能說明來曆的人留在别人身邊,非常像心懷叵測,或許該把“像”去掉。
就比如你見到了一個人,他說他過得不好,但又不肯告訴你他為什麼過得不好,他接近你,并且和你在同一個地方上班,時不時出現幫你一下。
日子久了,你會習慣他的出現,進而不再懷疑他接近你另有目的,甚至越來越信任他,認為他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自己,原主或許就是這樣着了他的道!
裴素素把身子轉過去,蘇寂在沉默時擡起了頭,看着她的後方。
她看起來是這麼的好殺,自己竟然為了求生而不殺她,錯過了這大好機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沒想到他在求生時,是這麼的無用。
說起來,方才不進案卷室解救她,其一是怕他真的沖撞了那個殺手,害她殒命,自己沒有解藥也活不長久。其二是,如果殺手替他解決了她,也不失為一樁美談,裴素素死了,有些事才能進行下去。
他就是這麼矛盾的一個人,既然已經錯過親自動手的機會,他會把這個機會給别人,可若那人沒能如他的願,他也不會氣急敗壞再下手。
這未免有些不合實際。
可如今,裴素素不僅沒死,反而知道了他的來曆,事情将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裴素素感覺背後暗藏殺機,所以她向後轉了三十度左右,對上他的一臉仇視。
她内心緊張與竊喜交相替代着,盡管殺了她又如何,不過是死了,她又不怕,可既然他不動手,這般神情,如何能不引人回味。
她就喜歡别人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