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蕭臨川便鮮少踏足其他妃嫔的宮殿。每日下朝後,他不是在乾清宮批閱奏折,就是在窗前靜坐,連宮人們都不敢輕易靠近,生怕觸了皇帝的黴頭。
而雪球球,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冷清情緒,整日趴在宮内,懶懶的提不起興趣。
那是一個小太監,身量纖纖,正蹲在牆角逗弄着雪球球。他的動作極為輕緩,仿佛生怕驚擾了雪球球似的。手中捏着一塊小巧的糕點,指尖微微泛白,似乎是因為長時間保持着這個動作而有些僵硬。雪球球卻顯得格外興奮,圍着他轉來轉去,時不時地用濕潤的小鼻子蹭蹭他的褲腳,甚至還用前爪輕輕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擺,像是在撒嬌讨食。
那小太監低着頭,嘴角帶着一抹淺淺的笑意,似乎被雪球球的模樣逗樂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雪球球的頭頂輕輕撓了撓,又将手中的糕點遞到雪球球面前。雪球球嗅了嗅,卻沒有立刻咬下,而是擡起頭,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尾巴搖得歡快,似乎在等他再多逗弄一會兒。
這一幕看上去溫馨而又安靜,甚至讓人覺得有幾分滑稽——一個小太監蹲在牆角,逗弄着一隻宮中的禦狗,仿佛完全忘了這裡是莊嚴肅穆的乾清宮。
然而,這畫面在蕭臨川眼裡,卻并不顯得可愛。他剛從朝堂上退下,心中積攢了一些隐隐的煩躁,此刻見到這樣一副場景,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腳步一頓,銳利的目光落在那個小太監的身上,聲音冷冽如刀:“大膽!”
這一聲低喝如同一道悶雷,瞬間打破了牆角的安靜。
那小太監渾身一顫,手中的糕點險些掉落在地。他連忙将手縮了回來,動作有些慌亂,似乎是被吓得不輕。雪球球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嗚咽一聲,迅速退到小太監的身後,怯生生地探出腦袋看向蕭臨川。
“你是何人?”蕭臨川聲音低沉,透着幾分威嚴與不悅,“這禦狗也是你随意逗弄的?”
那小太監跪在地上,低垂着頭,戰戰兢兢地行禮,一句話都不敢說。
蕭臨川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仔細打量着。他的身形纖細,跪在地上時顯得格外瘦弱,寬大的衣袖微微垂落,露出一截皓腕,膚色白皙細膩,他的動作雖然慌亂,卻并不笨拙,甚至可以說帶着幾分優雅和從容。這樣的舉止,倒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太監,反倒更像是……
蕭臨川的目光微微一凝,心中已有幾分猜測。
他緩緩走近,腳步聲在空曠的宮牆下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那小太監的心頭。雪球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輕輕嗚咽了一聲,尾巴夾了起來,卻還是不舍地蹭了蹭小太監的手。
蕭臨川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目光冷冽,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威嚴:“朕問你話,為何不答?”
那小太監依舊低着頭,肩膀微微發緊,像是被吓得不敢作聲。
蕭臨川眼底掠過一絲促狹的笑意,面上卻依舊繃着,冷聲道:“好啊,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抗旨。來人——”
他話音未落,那小太監猛地擡起手,一把摘下了頭上的翎帽,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的臉。她擡起頭,目光中帶着幾分控訴,聲音裡更是透着一絲惱怒:“陛下欺負人!明明早就看出來是臣妾,卻非要作弄人!”
蕭臨川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暗笑,卻依舊故作冷肅,眉頭一挑,語氣不善:“你竟敢倒打一耙?到底是誰在作弄人?堂堂令嫔,打扮成這樣,成何體統!”
顧矜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服氣,擡起頭直視他,毫不示弱地回道:“那能怎麼辦?戲也是陛下要演的,臣妾還能光明正大走進乾清宮不成?”
她的話理直氣壯,語氣中甚至帶着幾分委屈和不滿。
蕭臨川看着她這副模樣,冷峻的面容終于繃不住了,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哦?那你既知道聖旨要你待在宮裡,你跑來幹什麼,不就是公然抗旨嗎?”
顧矜一聽,頓時收斂了幾分氣勢,低頭輕聲說道:“臣妾是擔心雪球球,但又不敢抗旨,怕壞了陛下的大計,索性才換了這身打扮,想偷偷看看它,哪想陛下這麼早就下朝回來了。”
蕭臨川聞言,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他俯下身,伸手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低聲說道:“你倒是越發大膽了,還敢埋怨朕。”
顧矜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嘴角微微一撇:“臣妾隻是實話實說罷了。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看看雪球球,它這幾日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瘦得連背上的毛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