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外,夜風微涼,宮門緊閉。
蕭臨川端坐銮駕傷,張德安上前通傳,片刻後卻回禀道:“皇上,甯貴人說……她身體不适,已經歇下了。”
“歇下了?”蕭臨川挑了挑眉,語氣中透着幾分意外。
他似乎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被阿芷拒之門外。以往的每一天,她都像自己最忠實的追随者——不,忠實的“小狗”。
這個詞出現在他的腦海時,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刺耳,卻無法否認它的貼切。
她的目光永遠追随着他,她的情緒永遠因他而動,仿佛她的整個世界都圍繞着他轉動,從未有過一絲偏移。
如今,竟将自己拒之門外?
張德安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皇上的臉色,心中卻有些忐忑。他原以為皇上會動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蕭臨川并未發火,反而站在原地,神色複雜地沉默了片刻。
他看向緊閉的宮門,燭火透過窗棂灑在青石地上,映出溫暖的光暈,卻讓人感到幾分疏離和冷清。
他不知為何,心中竟湧起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既有些許失落,卻又隐隐松了一口氣。
“既然她歇下了,那便不必打擾了。”蕭臨川淡淡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張德安愣了一下,連忙躬身應道:“是,皇上,那……”
蕭臨川揮了揮手:“回乾清宮吧。”
鐘粹宮内,燭火搖曳,光影在牆上投下斑駁的痕迹。
白芷靜靜地坐在窗前,聽着宮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在夜風中,她才緩緩松了口氣。她的眼神低垂,透着一絲茫然和疲憊,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掙紮到筋疲力盡。
“小主,皇上走了。”小荷輕輕推開門,低聲禀報,語氣中帶着幾分猶豫和擔憂,“您真的不見他嗎?”
白芷沒有回答,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目光依舊落在窗外的夜空上。星光點點,月色清冷,明明是萬籁俱寂的夜晚,可她的心卻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般,空洞得讓人發慌。
“我累了。”她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今晚,不想見任何人。”
小荷咬了咬唇,想要勸些什麼,卻又不敢開口,隻能默默退下。她看着白芷的背影,那纖細的肩膀在燭光下顯得越發單薄,仿佛随時都會被這深宮的冷風吹散。
白芷依舊坐在原地,手指緩緩松開,卻發現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一道道紅痕。她怔怔地看着那些痕迹,忽然笑了一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過往與蕭臨川相處的種種細節,那些曾經讓她覺得溫暖的片段,如今卻變成了一根根刺,紮得她心口生疼。
“阿芷,你可覺得咱們的相遇,實在太巧了些?”
“阿芷,你竟然不會吃醋?”
可現在想來,這些話裡,是否早已藏着什麼她沒有察覺的試探?
她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也變得冰冷而複雜。
難道……他一直都知道?
***
陶樂樂的意識猛地被拉回現實,眼前的光影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熟悉的寝室。
她的手還在顫抖,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膝蓋上,留下微涼的觸感。
頭顯被她随手扯下,丢在桌上,那冰冷的金屬邊緣此刻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她盯着它,仿佛它是某種危險的存在,又像是某種無法擺脫的枷鎖。
顧矜最後那決絕的眼神還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那種近乎瘋狂的執念和悲痛讓她心悸。
陶樂樂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指尖還殘留着剛才扶住顧矜時的觸感,那種冷得刺骨的虛拟溫度仿佛真實存在。
顧矜說的對,她不過是個普通的純情女大,其貌不揚,也不擅長社交,現實中沒什麼朋友,除了上學就是窩在家裡看小說磕CP。
她喜歡那些甜甜的愛情故事,喜歡那些跌宕起伏的劇情,喜歡在虛拟的世界裡找到一點點逃避現實的慰藉。
可她從來沒想過,玩個遊戲而已,竟然會變成這樣——牽扯到生死、記憶、甚至是情感的崩潰。
顧矜……她是真的把顧矜當朋友了。
那個總是溫柔又堅韌的姐姐,那個被困在虛拟世界裡,卻依然努力生存,活的有血有肉的女孩兒。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顧矜的情感太過複雜、太過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樣的喜怒哀樂。
“我隻是……一個無能的普通人啊……”陶樂樂吸了吸鼻子,試圖說服自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屏幕上,遊戲界面還沒有完全關閉,右下角的“注銷賬号”選項在閃爍,仿佛在催促她做出選擇。
她的手緩緩伸向鼠标,目光卻有些恍惚。
“注銷賬号……”她低聲念着,指尖停在了那個按鈕上。
屏幕上立刻彈出一行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