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周荔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站在樓下，看着從出租屋裡面透出來的燈光，當初怎麼租下這套房，又是怎麼一點點購置家具，把原本空蕩蕩的房子裝點成如今溫馨的模樣，這些畫面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周荔一個人站着想了好一會，而後才整理好思緒走進出租屋裡。

一進門她就看見謝勤坐在沙發上，他抿着唇，臉色說不上好看，下巴處的胡茬冒了出來，眼下的烏青也比過去明顯。

再次見到謝勤，周荔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周荔和過去無數次一樣彎腰換鞋，她沒有選擇和謝勤一起坐到沙發上，而是拉了一把餐椅過來，和謝勤面對面坐下。

“你沒戴戒指。”謝勤一眼就發現了周荔那空蕩蕩的手指，他自嘲地笑了，隻是并不是出于喜悅，而是猜測被印證後的實感。

周荔這次沒再下意識去遮掩，她神色淡然，而後默默地點了頭。

“事情變成如今這樣，相信你也覺得我們分開會比較好吧。”她直視謝勤的雙眼，像是在進行一場宣告，對這份長達十年的感情定下了最後的判決。

謝勤的嘴角還是上揚的，眼睛卻是迅速地紅了，幾秒後數不清的眼淚從他的雙眼落下，一顆接着一顆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最後滑過他的下巴，在他的衣服上化開一片一片的深色。

他的嘴唇不住地顫抖，明明已經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隻為了維持了最後的體面，但耷拉下去的嘴角和自己的自尊心正在博弈，讓他此時看上去似是又哭又笑。

周荔很少見過這個模樣的謝勤，她的眼睛也跟着變得酸澀起來，原本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知不覺中抓緊了衣服布料，她别過臉去，和謝勤不同的是，她的眼淚早就哭幹了。

“可我還愛着你。”謝勤嗚咽道，眼淚鼻涕早就糊了一臉，周荔咬緊了後槽牙，不願再聽下去。

“不要說這些話。”她站了起來，椅子被她的力道向後推了幾分，金屬與地闆接觸，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噪音。

周荔松開了抓住衣服的手，她的嗓音顫抖，話語依舊透露着冷靜。

“我們确實相愛過…但是現在看到你，我隻覺得痛苦。”

“你搬出去吧，謝勤。”

謝勤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搖搖晃晃的，顧不上要擦去臉上的淚，胸腔一抽一抽地努力汲取氧氣，等他再次擡頭的時候，那雙眼睛已是通紅，連眼白都布滿了血絲，看上去好不可憐。

他向前走了一步，也不顧周荔的意願，伸手用力地抱緊了她，力度之大，似要把周荔揉碎。

周荔感覺到謝勤的身體在發抖，不願再拒絕，于是就任由他這麼抱了好一會，直到謝勤徹底從夢中醒來。

他一言不發，在松開周荔後轉身進入了主卧，周荔聽見他整理行李箱的聲音，她無言地坐下，感覺心裡也跟着空了一塊。

謝勤在這裡的行李不少，短時間收拾不完，好幾個電話打了進來，從謝勤的回答可知，他這是叫了面包車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上拉鍊的聲音傳來，周荔明白這已是塵埃落定了。

正好拉貨的師傅也到了，周荔自覺地打開門讓師傅進來，等二人開始搬東西後，她抱着手臂站在門邊等待，不過十分鐘，屋子就空出了不少位置。

最後被拿出來的是謝勤的行李箱，他出差的時候都愛用這個行李箱，過去幾次帶着出門都是為了出差，而如今謝勤知道自己是不再有可能拉着行李箱回來了。

他站在門邊，一手扶行李箱一手拿手機，他看見周荔就這麼站在原位，面無表情地面對自己，他猛地想起來之前的周荔看到謝勤出門的時候，嘴角總是微微下垂，眼裡也是擔憂。

這樣的畫面之後再也看不見了。

謝勤擺了擺手，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曾經屬于二人的小窩。

周荔關上門，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她的身體緩緩滑落，最後坐在了冰涼的地闆上，周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是要吐出心底所有的污穢。

*

再次回到C市，周荔決定給自己好好放一個假。

和謝勤分開的消息當天就傳到了兩家長輩的耳朵裡，周荔沒有等來父母的埋怨，這件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周荔對此并不感到意外，事已至此，他們的埋怨不會改變事情的結局，隻會徒增家庭裡的嫌隙。

當她拿着行李回家的時候，周父也隻是擡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繼續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周母知道周荔會回來，一大早就去買菜了，等到中午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來。

周荔自覺地走進廚房幫忙，在看到周母買了一大堆自己愛吃的菜時，周荔的心裡還是不可控地柔軟了幾分。

周母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抿起的嘴唇暴露了她心裡的不滿，趁着周荔離開的間隙，周母還是沒忍住歎了口氣。

到吃飯的時間，三個人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謝勤的事情，飯桌上偶有筷子碰撞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