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等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那堆混子的其中一員。

留學圈子裡自然有着鄙視鍊，比起社會裡的上層中産，在圈子裡的等級劃分更嚴苛一些。

發達城市的富二代瞧不起落後城市的富二代，富了三代的家庭瞧不起隻富了兩代的新貴，有權力的瞧不起後起的暴發戶，擁有數輩人建立起來财富地位的老錢家族盤旋于頂部，俯瞰在自己腳下的凡人。

老張在這個圈子裡隻算得上是普通人，雖然知道不對，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去追随了那些在頂層的人的身影。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認識了黎琛白。

每年都會有自命不凡的新生，那一年也不能免俗，黎琛白的外形讓他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沒有人知道他什麼來頭，沒有人能把他劃分到哪個陣營裡。

那一天老張正在陪着那群人喝酒，說是喝酒，他不過是一個狗腿子，以圖在回國後還能受點小恩小惠，畢竟從這群人的指縫裡漏下的金錢都足夠養活數十萬人。

黎琛白就是這麼闖進來的，他那會穿着一件酒紅色的套頭毛衣，渾身打扮悠閑又優雅，不過一眼就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清晰又簡短地說出來意，手頭上有一份項目書需要投資人，而他有信心能夠讓投資人獲得巨額回報。

沒有人會嫌錢少，就連坐在金字塔尖上的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老張坐在旁邊聽完了他的彙報，如果不是他手頭沒錢，他也想投一份。

“聽着就一般吧，好像不怎麼能打動我，要不你表示點誠意呢？”那人如此說道。

說完，他指了指桌子上剛開的價值千萬的酒。

這足夠羞辱人，但社會的規則就是如此，在酒裡加入了博弈與壓迫之後，就算是再美好的酒也無法品出裡面的美妙。

老張也跟着緊張了起來，黎琛白會喝嗎？還是像小說一樣，把文件甩得到處都是然後一走了之？

沒有人不愛英雄情節，老張是希望他能夠狠狠打臉的。

不過事實上沒有，黎琛白比誰都沉得住氣，他垂下眼眸，看了那一桌子的酒。

“全喝完嗎？”他問。

“喝完你也得酒精中毒了，要不你每瓶混一點吧？怎麼樣？也不是很難吧，對你這種普通人來說，能喝到這樣的酒也算是值了。等你喝了我再跟你談投資的事。”

“可以。”黎琛白隻思考了一會就答應了。

老張心裡直呼要命，可惜這麼有才能的一個人是個愣頭青，就算真喝了，要是對方翻臉不認又有什麼用？誰會把酒局的話當真？

“你，去把酒混了。”那人指了指老張。

老張吓得渾身僵直，他擡頭看向黎琛白，隻見黎琛白還是沒什麼表情地站在原位，腋下夾着文件袋，雲淡風輕得像是要喝酒的那個人不是他。

老張哪敢不從，他哆哆嗦嗦地在指揮下把各種各樣的酒混到一個壺裡，老實說那顔色和氣味光是聞了他都想作嘔，喝下去估計馬上就得送去洗胃了。

黎琛白還是面不改色，他端起酒壺，就這麼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沒有任何的停頓。

大家就這麼等着他把酒喝完了，等酒壺空了之後，黎琛白的臉甚至都沒變色。

他攤開項目書和合同，貼心地把筆遞了過去。

原本喧鬧的包廂也變安靜了，所有人都很關心這件事要怎麼收場，坐在中間的天之驕子顯然沒想到黎琛白真的會乖乖喝完，喝完之後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需要我為您解釋項目的細則嗎？”黎琛白咄咄逼人，拿着筆的手沒有絲毫顫抖。

“解釋就不用了。”那人咧開嘴笑了，“你很有趣，以後跟我一起玩吧。”

“玩就不必了，我今天來隻為了這件事。”黎琛白不為所動，把筆遞遠了些。

這場較量似乎沒有輸家。

黎琛白成功拿到了價值千萬的投資，在那之後的事情也小小傳播了一下，他越過了還年輕的未來繼承人，見到了金字塔尖上的人，接觸到了當權者，成為了出色的執行者，在他的運作下，不過幾年積累了不可計量的财富。

而當初刁難他的人依舊是那樣的不可一世，隻是在提到黎琛白的時候語氣裡不再有了過去的輕蔑。

老張想，或許在簽完合同回去之後黎琛白就吐了個昏天暗地，也有可能馬上就去了醫院急診，畢竟這樣想的話，他心裡會稍微好受一點。

要承認自己不如他人聰明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反正有了這件事後，老張也不敢混了，他是真的怕畢業不了，也怕回去沒有家底可繼承。

專車緩緩停了下來，司機看了一眼都在打瞌睡的三個人，都不知道該先叫醒哪個好。

最後司機選擇了坐在副駕駛的老張。

老張沒睡着，他揉了揉眉心，把錢付給了司機，然後護送林律和周荔回家。

等忙完一切已經是淩晨，老張的困意也随之消散，他點了根煙站在月下緩了一會。

要是那一天黎琛白沒拿到投資，他也不會就此泯然衆人，畢竟像他那樣的人不管怎麼樣都會實現自己樹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