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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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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茂偏愛她的羞澀,逗她:“不把我當仇人了?”

“我就是再不敏,誰是罪魁禍首還是分得清的!”裴妍哼道。

張茂淺笑搖頭,不再逗她。

她看了一眼天色,見來接應的部曲除去院外輪流值守的,餘者都三三兩兩靠坐在籬笆樁子下小憩,有的甚至還仰頭打起了呼噜。

千裡奔襲,任再骁勇的悍将都得歇上一歇。

“半夏呢?讓她去我的榻上躺躺,容秋已經睡過去了。”

張茂搖頭,“許是窩在哪裡打盹了。”

“你呢?不休息會?”裴妍見他眼下青黑,也不知這一路睡過覺沒?

“本是困的,看到你之後,隻覺欣喜,哪裡還合得上眼。”張茂莞爾。他笑起來的時候,長眉微挑,灑脫中帶着一絲風流。讓人恨不起來。

他側頭看坍圮的土牆一角還算幹淨,對裴妍道:“陪我坐會可好?”

裴妍看着他飽含疲憊卻依然亮如星子的眼睛,略略點頭。

天光正盛,但他們坐的位置背陰,偶有南風吹來,還算惬意。

于是他倆如鄉野的村夫村婦一般,倚着矮牆,席地而坐。

目之所及皆是荒涼。二人靜靜地望着面前破敗的院子——黃土覆地,牆角紮起的籬笆早已殘破不堪,本來養雞的雞塒草窩,已空空如也。而他們身後,隻有三間土坯搭成的茅屋,兩側屋頂已經坍了小半,隻将将一間正堂可以容人。

“屋主曾是裡正。”張茂望着空落落的場院,和遠處荒蕪的田地,低聲道。

裴妍驚愕。裡正的房子已經是村裡最體面的,尚且如此破舊。可想而知,其他村人的日子,該多艱難。

他們行了一路,看了一路,沿途村落可以說十室九空。偶有人氣,也不過三兩老婦稚兒——各路諸侯都在抓壯丁,甚至連年輕的女子都不放過,碰上了,照樣抓進營地裡,或漿洗,或洩欲。聽聞北地還有胡人拿女人和孩子當軍糧的,竟公然吃起人肉來!

這世道,比之幾年前,越發不如了!

賈後倒台,坍圮的絕不止她家!大廈将傾,壓死一片的,往往是地上的蝼蟻!

她忽而想起當年在郭家阿公的壽辰上,她和張茂在客院的假山頂上閑坐乘涼。彼時歲月靜好,似乎那隻團扇撲不盡的蚊蠅便是最大的清愁。

而今再看,仲夏未變,金烏依舊,而她,從當初的所見皆錦繡,到如今的滿目皆瘡痍,不過轉瞬。

可她依然是幸運的。在這人吃人的世間,她從沒有愁過吃穿,到哪都有人惦念照顧。和這方連活路都沒有的生民相比,她那些淺淡的愛恨可以說都是無病呻吟!

“阿茂,與我說說涼州吧!”她想知道,在那片她從未涉足的地方,在張家的治下,世道會不會不一樣?

果然,提起涼州,張茂眼中似耘了縷縷春風,一掃方才的沉郁。

“涼州很大,你想聽什麼呢?”

“什麼都想聽!”

“涼州早晚很涼,但午時很熱,南面祁連山下多雨,而往西往北則愈旱。那裡胡漢混雜,既有你我這樣的漢人,也有半夏這樣的匈奴人……”

“半夏是匈奴人?”裴妍驚訝地瞪大眼睛。從前她隻是覺得半夏骨架比一般的漢人女子寬大,鼻梁略高了些,眼窩也更深些,卻從沒想過她是匈奴人!

張茂好笑道:“她父親是匈奴人,母親是漢人。這有什麼,在涼州,除了匈奴,還有鮮卑、羯、氐、羌甚至月氏人,大家住在一處,彼此通婚,胡漢血統混雜的人有很多……”

“哦!”裴妍點頭,倒是她孤陋寡聞了。畢竟在中原,胡漢之間,很少見到通婚的。

“那你們還和他們打仗?”

“無法啊!”張茂搖頭,“你沒有見識過北地嚴寒,牲畜一死便是一片。胡人多遊牧為生,牛羊死了,他們無以為繼。眼光就投向了南面的漢人。涼州水草豐茂之處皆在我們漢人手裡。我們又擅于水利、耕織,還有屯糧的習慣。這個時候,你是胡人,會怎麼做?”

裴妍嘴角動了動,一個“搶”字到底沒說出口。

“這麼說來,他們搶我們竟是無奈?我們擋他們,也是無奈?”

張茂沒有說話,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将頭靠在身後的土牆上,回想起前不久的一場戰事來。

彼時,他阿耶被流寇刺殺,重傷在床。秃發鮮卑的一支趁勢來襲。

他自己領兩百征西軍精騎夤夜奔襲,于陣後燒毀敵軍糧草,又出言挑釁對方主将,将他們引至事先定好的包圍圈,與陰充和氾瑗的左右軍合力包抄,一舉屠滅敵軍千人有餘。

為震懾四野,他甚至,建了京觀。拿馬糞與黃土将一具具死去的敵屍,壘土成觀。

然而,當身邊人搬運一具胡人屍體時,一頁巴掌大的桦樹皮紙從他破碎的衣襟裡漏出,落到張茂腳邊。

鬼使神差地,張茂将它撿起,見上面是一幅運筆粗糙的小像,隐約能看出,那是一個抱着羊崽的孩童。原來這是位父親,他心裡想。

不知怎的,他的心跟着一酸,本想吩咐手下,把這個人就地葬了吧。

可是擡頭,便見到密密麻麻的堆了丈餘高的屍塔,話到嘴邊,終是噎了回去——這些人裡,誰不是父親、丈夫、兒子?

他可以赦免一個,卻不能赦免一衆。他阿耶病危,他隻能以殺止戰。不然,死的便是他們!

張茂攤開滿是厚繭的手掌。少年時,裴妍曾好奇地問他有沒有殺過人。殺人麼,自他十歲從軍起,便每天都在經曆。實在沒什麼可拿來說的。如今當了統帥,更是看淡生死。

然而,在看到那張桦樹皮時,他卻憎恨起自己,也恨起這個世道來。

他看向裴妍,眼裡帶着淡淡的悲涼。他們将來也會有子嗣。不知孩子們可會願意來到這猙獰的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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