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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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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阿嫂!”

裴妍恭謹地向成都王與樂王妃行颔首禮。夕岚色的襦裙領口微敞,露出一段白嫩若天鵝的脖頸。

“好妹妹!”樂妃笑意盈盈,從手腕上卸下一隻鮮妍如血的珊瑚嵌珠镯,套在裴妍凝脂的手上。于是裴妍的腕間霎時紅的地方極紅,白的地方極白,連一向自诩持重的成都王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盧志的夫人王氏适時捧場:“也就王妃與元娘這樣能掐出水的女子方敢戴這樣亮色的镯子。我隻盼着海裡能多長出些,好戴在二位貴人身上,讓我等多飽眼福。”一席話捧得樂王妃很受用。

筵席結束,賓主盡歡。時辰已是不早,司馬毗牽起裴妍的手,與諸人告辭。

樂妃給二人準備的客室在金鳳台上。從銅雀台過去,需經過一段浮橋一樣的閣道。

裴妍經過閣道時,恰迎面行來一隊提燈的黃門,見到貴人,趕緊戰戰兢兢地避讓到一邊躬身行禮。

裴妍扶着司馬毗往前行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她回身看去,那隊提着燈的黃門已然起身離去,好似一尾移動的遊蛇。

司馬毗亦停下腳步,突然問她:“盧大郎與你說了什麼?我看他離席很久。”

裴妍搖頭:“我也是更衣回來時才遇上的他。旁的倒沒什麼,就是感慨了一番他對公主的深情。”

“呵!深情?阿妍還是天真!”司馬毗嗤笑,他拍着裴妍的手與她講古:“盧志一脈本是範陽盧氏的嫡枝,卻受旁系壓制,自曹魏衰敗至今,一連三代,朱紫公卿無一人出自他家。好不容易因着盧貴人的裙帶,出了個驸馬都尉,自舍不得丢了這尊榮。”

裴妍沒有反駁,她知道,這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甚至可能盧谌的父母,也是這樣認為的。至于盧谌自己的感受,反而沒人在意——說了也沒人信。

夜風撩起裴妍的散發,一縷青絲飄過司馬毗的鼻尖,帶起陣陣忍冬香氣。

司馬毗酒氣上湧,忍不住往裴妍身上靠了一靠。

“阿妍,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裴妍想拿手肘撐開他,卻抵不過成年男子的重量。

秋水和另一個成都王府的婢子一左一右默默地打着風燈,在前面引路。

她咬牙,踉跄着架着他前行。

“還有多遠?”裴妍問。

那成都王府的婢子躬身道:“不足百步。”

“快了!”裴妍深吸口氣。

司馬毗一隻胳膊攬在裴妍肩上,頭埋在她的頸窩裡,還不要别的婢子幫忙,全賴裴妍一人扶着。不過百步的路,裴妍走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進了客室,裴妍一把将司馬毗推到榻上就要離開。

不料腰間突然一緊,原是司馬毗拽住了她的霄尾,一個使力,裴妍來不及尖叫,天翻地覆間,就已到了他的身下。

外間那些婢子見狀,都懂事地退了下去。

“你走開!”裴妍恨恨地推他。

司馬毗卻一隻大掌将她牢牢地禁锢住,另一隻手緩緩撫上她的臉頰,眼底泛紅,嘴角擒笑,柔聲道:“阿妍,五日後,就是你我的良辰。”他對着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帶着志得意滿的傲氣,“你終是跟了我。旁人,想都别想!”

“這裡就你一個,哪裡來的旁人?”裴妍躲麼躲不過,推麼推不開,再不敢亂動,隻好先順着他的話講。

“我家阿妍是絕世美玉,見過的男子無不拜服。”他自顧自地說着,手背輕輕拂過她的額頭,到鼻尖,到櫻桃小嘴,最後停在了那裡。

“就連成都王,呵!”司馬毗的手指描摹上裴妍的唇角,鳳眼微眯,閃過一抹厲色,“心裡也不幹淨!”

“别瞎說,成都大王素有賢名,又剛認了我做義妹……”

司馬毗卻吃吃笑起來:“那是他所求更大。”他搖頭,翻身倒在一邊,喃喃道:“你還小,不懂男人。世上哪有什麼真賢良,剖開衣冠,裡面不定多少蠅營狗苟,也就哄哄你這樣的小女郎罷了!”

裴妍一朝得赦,上方空氣瞬間清爽起來——她快被司馬毗滿身的酒氣熏死了!她趕緊坐起來,卻見司馬毗側身躺着,手按在腹部,眉頭微蹙,似忍着極大的痛苦。

她本不想管他,但下床沒兩步,到底于心不忍——怎麼說,也是一起長大的。

她坐回榻邊,輕輕推他:“你這是喝了多少?身上不舒服?”

司馬毗不答,他确實腹部疼痛難忍,頭上隐隐冒着冷汗。這幾日他舟車勞頓,又沒日沒夜地處理公務,方才宴上還被成都王勸着吃了不少水酒,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啊!

以前酒量不是好得很,今天反倒不行了?磨人!

裴妍腹诽,趕緊去案上給他倒了杯溫水。

她回身上榻,将司馬毗翻過身來,扶起靠在隐囊上,又拿帕子拭去他腦門上的汗,将水杯遞到他唇邊。

司馬毗從善如流地就着裴妍的手喝了幾口。溫水下肚,他略緩了過來,順勢握住裴妍端水的手,放在心口:“許是吹了風,這酒吃得一點也不舒坦!”

“哎,水撒了!”裴妍把手硬拽出來,“活該,讓你貪杯!”

司馬毗松開手,拍拍她的發頂,教她:“你不是男子,不常在外行走。需知酒是好媒,說話前吃兩杯,就是性情中人吐真言。不想說話的時候來兩盞,倒地就能裝醉,天子也拿你無法。若有那想打殺之人,借着酒勁敲打一通,醒後推得一幹二淨,誰還能跟醉鬼較真?”

哦!裴妍一邊與他拭汗,一邊腹诽,那你現在算哪種?酒後吐真言?

“阿妍,”司馬毗柔聲喚她,鳳眼微垂,語調喑啞,帶着一絲卑微的乞求:“就這樣陪着我,好不好?”

裴妍低頭,沒有應他。她不知道他說的是今晚,還是以後漫長的日夜。

司馬毗卻将她手裡的帕子奪過去,放到榻邊的案頭,繼而将她的兩隻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不管你拿我當兄長,還是丈夫,我都會對你好的。我們,一定不會活成我們父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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