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眼睛怎麼了?”張曦遠湊到殷嘉瑞面前看他,總感覺哪怪怪的,卻說不上。
殷嘉瑞沒回答他,垂着眼看書上的内容。
“啊?”張曦遠面對殷嘉瑞的無視,覺得奇怪,又問盛夏:“他怎麼了?”
盛夏搖頭,低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給張曦遠。
【心情不好。】
張曦遠拿走他的筆,在上面寫了個“為什麼”。
盛夏又回了個“不知道”。
“嘉瑞。”張曦遠輕輕敲了敲殷嘉瑞的桌子,小心地問,“你怎麼了?”
“你有病是不是?”殷嘉瑞終于很不耐煩地擡起頭,“有病就去治别來煩我。”
張曦遠頭一次被殷嘉瑞這樣罵,他一臉無辜看向盛夏,發現盛夏也很驚訝。
“嘉瑞,我有病我等會兒去治,但是你要先告訴我你怎麼了啊?不然我都沒心情治病了。”張曦遠的下巴貼在殷嘉瑞的桌上。
“你能不能滾?”殷嘉瑞放下書。
張曦遠隻好委屈巴巴地轉過身:“那我滾了。”
殷嘉瑞什麼也沒說,又拿起書,表情卻很煩躁。
肖知柳走進教室,放下書包,一擡頭就看見一臉委屈的張曦遠,覺得莫名其妙:“你幹啥?你别這樣,我害怕。”
“他兇我。”張曦遠指向殷嘉瑞。
肖知柳看了眼正認真背書的殷嘉瑞,聳聳肩:“你活該。”
“我幹什麼了?”張曦遠很懵。
“我方建議你小點聲。”肖知柳小聲說道,“人家這在背書,可能心情還不好,你老在這裡嚷嚷嚷的,也煩啊。”
“但他之前不這樣啊。”張曦遠學着肖知柳,說話小聲了些。
“之前是之前,現在不一樣。”肖知柳說,“你有點眼力見吧。”
殷嘉瑞聽着他們窸窸窣窣的講話聲,根本平靜不下來,内心煩躁,完全無法轉移注意力。
他很想發火,可卻在不斷克制自己。
數學課上,程川正講着一道重難題,殷嘉瑞聽得雲裡霧裡,思路半天跟不上。
“嘉瑞,你後退一點,我這好擠。”張曦遠轉身。
思路被打斷,殷嘉瑞徹底不耐煩了,:“你能不能不要沒事找事啊?”
“真的。”張曦遠指向殷嘉瑞的桌子,的的确确和盛夏不是齊的,而且特别明顯。
殷嘉瑞把桌子後移,又擡頭:“滿意了嗎?”
張曦遠感覺以他現在的火氣,自己再去找他說一句話,他能站起來揍人,隻能認慫:“滿意了。”
盛夏看着殷嘉瑞,覺得他實在是太過于反常了。
本來放假前還好好的,放假後像變了個人一樣。
殷嘉瑞徹底聽不進去了,皺起眉邊聽老師講邊看題,到最後手裡捏着的那一角紙都皺了。
“我等會兒可以給你講。”盛夏小聲道。
“不用。”殷嘉瑞果斷拒絕,自己慢慢看題。
可再擡起頭,程川已經講了很多了,他看着程川不斷在黑闆上寫,嘴裡一直在講,完全不停歇,而自己已經跟不上了。
他看着張曦遠的後腦勺,腦海中忽然閃過自己拿什麼東西給他一棒的畫面。
但也隻是想象罷了。
他隻好自己慢慢看題,拿起筆自己動手,從頭到尾開始寫。
盛夏用手撐着下巴,時不時往殷嘉瑞這邊看去,卻在這一次,看見他的嘴角動了動,一滴眼淚掠過臉頰,悄無聲息地滑下。
怕被殷嘉瑞發現,他立馬回過頭,卻又想着殷嘉瑞還有題不會寫,剛好這道題他已經會了,就低下頭,在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思路。
殷嘉瑞吸了吸鼻子,他把自己寫下來的東西全部用筆塗掉,黑色的墨水在紙上亂七八糟的,他也不在意。
盛夏看着殷嘉瑞這樣,也心疼,卻不能插手做些什麼。
一直到下了課,大家都往教室外走,包括殷嘉瑞,盛夏才偷偷把自己寫的解析夾在殷嘉瑞的本子裡。
殷嘉瑞到了中午還是沒胃口,昏昏沉沉地走出校門。
外面的溫度很高,太陽高高在上,到處都是悶熱的。
校門旁邊空蕩蕩的,他又忍不住想起外婆。
換作以前,外婆一定會給他送吃的,可如今,她人都不在了。
去年這個時候誰都沒料到。
殷嘉瑞忽然想起去年國慶節,他幾乎把時間花在了自己身上,都沒怎麼陪外婆。
他走進小巷子裡,靠着一面牆,獨自發呆。
太陽照在面前這一面牆上,光一動不動。
“殷嘉瑞?”不知過了多久,盛夏探出了頭,他滿頭大汗,還有點急,“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麼在這?吃飯了嗎?”
殷嘉瑞把頭偏過去,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說話。
“嘉瑞,你怎麼了?”盛夏又看着殷嘉瑞,“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别憋在心裡。”
殷嘉瑞還是不願意說話,他轉身就要走,卻被盛夏抓住了手腕。
“放開我!”殷嘉瑞喊道,喊完後,自己的心卻開始疼。
他覺得現在自己的語氣就像一顆釘子,狠狠地釘在他心上,拔下後還是會留下痕迹。
但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盛夏也覺得很奇怪,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繼續問:“殷嘉瑞,到底怎麼回事?你今天莫名其妙這樣子,總得有個原因吧,你到底還把不把我們當朋友?”
明明語氣沒變,殷嘉瑞這個時候卻能把任何話給聽成責怪,于是他又重複着昨天崩潰的話:“你看不慣我可以殺了我啊,反正我媽都恨不得砍死我。”
盛夏瞪大眼,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母親對孩子說出這樣的話。
至少自己的媽媽永遠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殷嘉瑞轉過身,面對牆壁,盛夏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語氣比剛才要溫柔的多:“嘉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你不高興可以和我們說的,我不行的話,那張曦遠和你這麼多年的朋友,也什麼都不說嗎?”
可殷嘉瑞這會兒真的哭出來了。
盛夏繼續說:“嘉瑞,你媽媽說的肯定是氣話,她肯定是很愛你的,不會真的想要怎麼你。”
“沒有,都沒有了。”殷嘉瑞一直搖着頭,他的聲音都帶着哭腔,“以後也沒有了”
盛夏不太明白是什意思,他覺得殷嘉瑞應該不會很突然地又為父母去世的事情讓情緒變得這麼激動。
“我外婆死了。”殷嘉瑞哭得更厲害了,他的下巴不停顫抖,眼淚大顆大顆掉落,“她不要我了,他們都不要我了。”
盛夏的心一顫,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上一次見到的還是一個看起來高高興興、健健康康的外婆,卻在此時,很措不及防地得知了她的死訊。
他看着不斷顫抖不斷流淚的殷嘉瑞,感覺自己也要哭了。
這一切都太匆匆了。
他上前一把抱住殷嘉瑞,任他哭。
他覺得不公平,為什麼殷嘉瑞一個人要見證這麼多親人的死亡。
那些血肉相連的感情是一輩子都斷不了的,可總在命運的屠刀下割裂。
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