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吃顆糖潤潤嗓子。”盛醉鑽出帳篷,再進來時手裡多了盒潤喉糖,不知是從哪個同學那裡順來的。他把糖用食指和拇指夾着,一手掐住俞央的臉,讓他嘴巴張成O形,一邊将手指和糖都送進去,抽出手指時還挑逗般地勾勾他的舌尖。俞央眨巴眨巴眼睛,抿了抿嘴唇品品味道,又對盛醉做了個wink,眼裡含笑,口腔裡舌尖将糖滾來滾去。
潤喉糖甜絲絲的,帶着薄荷的清涼,澆滅那團熊熊燃燒在喉嚨的火。
[很舒服!感覺吃完就能說話了!]俞央哒哒哒地敲擊手機屏,亮給盛醉看。
“身體還好嗎?下午有集體徒步活動。不舒服就請假,我留下來。”盛醉話音剛落,俞央立刻伸手抱住他胳膊左右晃着,表情一下子焉下去,如同雨後被水打濕的花。
“想去?”盛醉讀出他眼裡的渴望。俞央瘋狂點頭。
“你讓我想想。”
俞央腳底的傷不算嚴重,但絕對走不了太遠的路。溪谷這一帶本就地形曲折,亂石嶙峋。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傷上加傷,後果他承擔不起。可正如俞央無法拒絕盛醉那樣,面對俞央期待的眼神,盛醉同樣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你看這樣好不好,”盛醉走到他面前雙膝跪地,将身體壓低,擡頭看上去,用商量的語氣道:“徒步活動持續時間太長,我怕你的腳受不了。要不這樣,我跟老易請假,我們去周圍轉轉,不跟他們一起,腳痛走不動了就讓我背你,好嗎?”
“好!”俞央重重點頭,“其實我以前跟父母來過這裡。我不是想參加徒步活動,隻是想帶你去到處轉轉,我知道一個地方開滿了杜鵑花。”他歪頭道,“很美的杜鵑花海,有白色粉色紅色的,還有帶斑點的,我想帶你去看!”
盛醉單手捂住嘴,另一隻手用力地按了按心髒。那裡跳的很快。咚咚咚的像在敲鼓。盛醉想,也許他再次對俞央一見鐘情了。從最開始聽到他的聲音起,到第一次見面,再到現在,他已經對俞央一見鐘情了無數次。或許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他的出現能把一見鐘情這個動詞變成一個專有名詞。
“老易同意了,他讓我們帶上GPS定位儀,就是這個,”盛醉又出去一趟,将老易叮囑的東西帶回來展示給俞央看。“如果遇到突發情況需要幫助,我們可以按下這個藍色按鈕。紅色按鈕是緊急情況SOS呼救。”盛醉介紹完這個帶有GPS定位功能的儀器,将它丢進背包,又往裡丢了三瓶水、一卷繃帶、一瓶碘伏、幾塊創口貼、防蚊蟲噴劑…
“差不多了,”盛醉将背包背好,“出發吧,小心傷,慢慢走,不着急。”
溪谷中分散着許多細小的水流,紅蜻蜓立在突出溪面一截的幹枯樹枝上。天邊适時飄過一朵連綿的雲,遮住火熱的陽光,似乎有一位來自天堂的小管家貼心地為二人打傘護航。倆人一路無言,思路順着水流漂得很遠。鳥雀鳴叫聲、溪水潺潺聲、走路踢動石子的聲音、呼吸聲…氣氛安靜而舒心。難得享受到逃離現世安于一隅的自由。
俞央握住盛醉的手臂的手出了汗,一步步緩慢地走着,視線掃過周圍熟悉而陌生的風景。地勢越低,水流重新彙集在一起,沿着河道往下往遠看去,前方出現紅色的花朵。
“看那邊!”俞央捏了捏盛醉小臂,“杜鵑花!就在前面!”
“看到了,你很喜歡杜鵑花?”
“還行,主要是——你不知道吧,杜鵑花很好吃!”俞央睜大眼睛,抓着他加快腳步。“酸酸甜甜的味道,還很解渴!以前爸爸帶着我到這邊玩,同行的一個叔叔告訴我們杜鵑花是一種非常美味的食物的時候,大家都很驚訝!”他回憶着,“隻吃花朵部分,葉子好像不能吃。要不要試試?”
“好。不同顔色的杜鵑花口感一樣嗎?”盛醉問。
“差不多诶?上次采花吃還是六年前?四年前?我都記不清了。不過大概真的很美味吧,不然我怎麼會記了這麼久。”俞央眼神迷茫,透露出些許懷念,“對啊,我怎麼會記這麼久呢?大概是因為市區沒有杜鵑花吧。”
思念的真的隻是杜鵑花嗎?
“在外面采花吃,在家喝花茶。你是下凡的小花仙嗎?”盛醉挪揄。
“你嘲笑我?你竟然嘲笑我?太傷心了。”俞央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
“沒有嘲笑你,隻是覺得可愛。”
時至今日,俞央幾乎已經對他嘴裡的哥哥寶貝寶寶老婆免疫,可此刻聽到“可愛”一詞,還是立即紅了耳朵。
“呀你這人,少說幾句吧,誰誇大帥哥用’可愛’這個詞啊!”
談笑間倆人已步入杜鵑花盛開的山谷,俞央伸手摘下一朵盛開的紅杜鵑,走到溪水邊蹲下,将紅色的花浸泡在冰涼的水裡洗幹淨,撈出來撕成兩半,往自己嘴裡塞一半,又把剩下一半遞到盛醉嘴邊。
“嘗嘗!不喜歡就吐掉!”俞央一邊咀嚼一邊說。
“嚼嚼嚼,”盛醉沒接,卻模仿他鼓動腮幫子的動作。“噗哈哈哈——哥哥你真是,哈哈哈哈——”盛醉笑得彎下腰,“你的小動作太可愛了!”
“閉嘴吧你!”俞央被他笑了也不氣惱,反手把半朵花塞到他嘴裡,轉身走入杜鵑花叢,這裡挑挑那裡撿撿,一口氣摘了許多完全盛開、花瓣舒展的杜鵑花,洗幹淨後全部塞到盛醉嘴裡。
“看你還笑不笑!”盛醉腮幫子鼓起,嚼得有滋有味,甚至不顧形象地刻意吧唧吧唧嘴。
“我要帶一些回去吃!”俞央說完不再理睬他,自己走入花叢,又開始采摘大業。大捧大捧的花被丢到盛醉背包裡。
“啧,”俞央出聲,“的虧這是片野生花海,要是别人種的,就咱們這個采摘量高低地抓進去——怎樣,是不是酸酸甜甜的,好吃吧?”
俞央的表情十分驕傲,滿臉寫着“快說好吃,快誇我”。這個人無意間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與他在外人面前沉穩溫柔的樣子大相徑庭。成熟與稚嫩的反差感令盛醉深深沉迷,就像無意中發現了一堆寶石,其他人卻看不出它的價值。這種帶了些私密感的相處模式,無意識地維護和在他面前旺盛的分享欲…無一不讓盛醉感受到自己在俞央心中的地位之高。被信任着、被需要着、被愛着被保護着,這樣的認知認識讓盛醉心裡柔得仿佛寒冰化水。他嚼着嘴裡的花瓣,目光一直跟随着花叢裡的少年。也許他能跟俞央談一場很普通的戀愛,堅定地走到最後,把其他喜歡俞央的人都熬走。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俞央就算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也不舍得離開呢?
靠近太陽的人,不可能回頭看見角落處的陰暗。而擁抱太陽的人,雖然是孤注一擲了些,落到身上的溫熱卻是能切實感受到的。如果結局注定是飛蛾撲火,于夜色中灰飛煙滅,那他就在粉身碎骨前帶走他的光亮,怎麼不算一種浪漫的殉情?
“好吃,”盛醉跟上俞央,“回頭,看我。”
俞央蹲在花叢裡摘花摘得正歡,聞言偏過頭,下巴微微往上擡,下意識去找盛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