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後面将一切盡收眼底的銀珠無語得直翻白眼,走進下人房,端了兩碗水出來,放在兩人頭頂。
“屁股不許坐腿上!背挺直了!碗裡的水灑一滴出來,今天晚上就不許吃飯!”
魏敏就好像那個僵屍被貼了定身符,隻能直闆闆跪着,腦袋脖子稍稍動一下,感覺碗裡的水就不平衡,要連水帶碗一起滑下來了。
銀珠這才滿意了,抽出汗巾子擦擦手,慢悠悠地回到了下人房。
下人房裡,麗娜正在吃飯,打趣道:“銀珠姑姑,真是好大的威風。”
銀珠坐下來,眉毛都不擡一下:“兩個剛進宮的小丫頭,在家裡都是當大小姐的,不狠狠磨一下性子後面怎麼使喚?”
她抄起筷子,滿臉嫌棄:“尤其是長得略平頭正臉的那個,簡直毫無規矩,走路東張西望,四處評估打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逛園子賞景呢!”
麗娜搖搖頭,勸道:“也别太嚴厲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多教教,慢慢就規矩了。”
銀珠心中嗤之以鼻。
站着說話不腰疼,敢情不是你負責調|教小宮女,在這兒假慈悲裝好人。
她沒吭聲,垂眼吃完了飯,等麗娜放下筷子後,高聲喊院裡候差的小太監分掉剩飯剩菜,把食盒送回小廚房去。
然後關門關窗,坐在鏡子前面卸妝洗臉,拆發脫衣,又洗了個腳,上床準備睡覺。
兩人都是昨晚值夜,剛剛下差,趁着嘉嫔外出請安不在永和宮的時候回下人房吃飯、洗漱、補覺,正好這個時候魏敏和陳二妞來了,銀珠才出去了一趟。
時間還早,先讓她們兩個跪着吧。
新撥來的宮女是小丫頭片子也并非沒有好處,至少以後的洗腳水有人倒了。
銀珠迷迷糊糊想着,翻了個身,睡着了。
牆根底下,魏敏和陳二妞兩人頂碗水跪着。
春天,早上八|九點,太陽從雲層上露頭,威力漸勝,曬得頭皮、脖子等處刺啦啦地疼,偏偏青石地闆是涼的,冷硬地咯着膝蓋骨持續疼。
魏敏頭上一碗水,眼前一堵牆,身上熱,膝下冷,渾身哪哪兒都疼,難受得直想吐。
她想動一動僵硬的頭頸肩背腰,舒緩一下,但是她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腳步聲悉悉索索,偶爾飄來幾句隻言片語,似乎大家都在忙碌辦差,但未必沒人盯着自己。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種下馬威,她不老老實實吃進去,後面就有更厲害的折騰法子等着她。
還是忍一忍吧。
她誰都幹不過,隻能勸自己忍一忍,至少把第一關過了。
已經穿越了,已經進宮了,就把嘉嫔的随侍宮女穩穩當當地做下去。
咽下叛逆和不服的情緒,别跟人硬頂,别讓自己淪落到更差的境地裡去。
魏敏忍耐着,等待着,等天上的太陽慢慢升到最高點又慢慢降落,等膝蓋骨疼得沒知覺了,隻有一股涼氣往骨頭縫裡鑽,等得肚子咕咕叫,又餓又累又渴,在昏迷的邊緣搖搖欲墜。
銀珠的嗓音終于在背後響起:“行了,起來吧,你們跟我來。”
魏敏拿下碗,幾乎呻吟出聲地吐出一口氣,扶牆試圖站起來的時候,五官甚至扭成了一團。
渾身酸、疼、麻、軟,雙腿僵硬無力,魏敏差點再次跪下,眼角甚至逼出了生理眼淚。
她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才會穿越回古代當宮女啊?
她真的,情願不要第二次生命,不如飛機失事的時候死了算了!
魏敏咬牙跺了跺腳,把那股子麻軟勁兒跺過了,眼見陳二妞白着張臉爬不起來,就伸手幫忙扶了一把。
“謝謝。”陳二妞頗為腼腆,嗓音又細又軟。
魏敏擺擺手表示不客氣。
十幾歲的小朋友,跟她表妹一樣的年紀,還是初中生呢,她一個奔三的老阿姨多照顧些是應該的。
日頭西落,影子向東,下午了,她早上七點進的宮,算算時辰,至少跪了六個小時。
這下馬威真狠呐,魏敏心裡淚流滿面,擔心着自己的膝蓋,拿起水碗,跟在銀珠後面走進了下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