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珠住的下人房是永和宮東配殿旁邊的耳房，一共三間房，四個宮女合住，最左邊那間是通鋪，睡覺的地方；中間開門，白天的時候光線最好，放了一張八仙桌，用來吃飯幹活；最右邊則是雜物間，靠牆放着幾個高矮不一的大櫃子，上面擺滿了東西，窗台底下擺着一溜兒大箱子，還有洗澡盆、洗腳桶、挂毛巾挂衣裳的架子，東西多得沒地兒落腳。

銀珠指着一口大箱子說：“今兒内務府送來的，以後你們倆的東西就放這裡頭。”

魏敏打開箱子，裡面裝得半滿，有鋪蓋、枕頭等床上用品，也有牙刷、牙粉、面脂、洗臉巾等日用品。

當初在内務府學規矩算是走讀，所以内務府隻發了衣裳，一共兩套，每套包括底衣、襯衣、外衣、背心*，全是春裝。

兩人拆了包袱皮，将裡頭的衣裳等物件一左一右地并排擺放進箱子裡頭。

銀珠放下手裡一直拎着的食盒，坐在八仙桌側位：“你們倆有名字嗎？”

魏敏道：“我姓魏，單字一個敏，敏而好學的敏。”

陳二妞道：“回銀珠姑姑的話，我叫陳二妞。”

兩人一前一後，幾乎同時答話。

話音剛落，魏敏就有些遊移不定了：她的語言習慣是不是不太對？

銀珠嫌棄皺眉：“陳二妞？這名字真土，說出去丢我們永和宮的人。”

“從今天開始，你叫小敏，你就叫小慧。”她一指一個，重新給兩人分配了名字，又向魏敏發作：“敏而好學，你讀過書？”

魏敏心中一突，讪笑否認：“隻略識得幾個字。這個詞是偶爾聽阿瑪教弟弟念書學來的，因和自己名字相關，才記住了。”

“那就好，宮裡是不許宮女識字念書的*。”銀珠警告她，“以前念過就算了，以後不準在外面賣弄。别妄想以此讨主子歡心，叫我知道了，必會回了首領太監，狠狠打你一頓闆子。”

不許宮女識字念書？為什麼啊？

魏敏心中不解，卻不耽誤應承：“小敏記住了，以後再不敢說自己識字，隻當個睜眼瞎罷了。”

銀珠滿意點頭。這小丫頭雖舉止輕浮，但也并非沒有可取之處。單這聞話識音的本事，就足夠她高看她一眼。

她回正身體，再次使喚兩人：“小慧，你去小廚房要一壺沸水回來給我泡茶。小敏，你過來伺候我用飯。”

八仙桌上放着兩個食盒，麗娜面無表情坐在主位，銀珠下巴微擡地坐在側位。

魏敏上前兩步，悄悄瞅了瞅麗娜，總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

她打開食盒，裡面是一盤汆肉圓子，一盤熏雞，一道炒合菜，一道茼蒿拌豆腐，一碟乳糕，一碟酸黃瓜，另一個食盒裡是六副幹淨的碗筷和一盆白花花的大米飯。

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霸道地闖進眼簾和鼻腔，本就饑腸辘辘的魏敏肚子頓時叫得震天響。

她一邊咽口水一邊想：這頓晚飯明顯逾制了。

原身在内務府學規矩時聽嬷嬷說過宮女的份例：每日豬肉一斤，白老米七合五勺，黑鹽三錢，随時鮮菜十二兩*。

沒有雞，更加沒有乳制品。

鑒于銀珠不可能出錢給兩個新來的小宮女加菜，那麼多半就是廚房為了讨好嘉嫔身邊的宮女們，從别處克扣份例或者自掏腰包主動孝敬上來的。

制度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額娘口中總是規矩長規矩短，但其實隻要有權力有地位，就沒有人敢多嘴說不是。

念頭轉動間，魏敏擺好了飯菜和碗筷，忍着饑饞道：“請麗娜姑姑和銀珠姑姑用飯。”

銀珠嗯了一聲，眼神瞟向炒合菜，停頓2秒，見魏敏沒有反應，又瞟向她，微皺的眉眼暗含催促。

魏敏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趕緊拿起公筷，夾一筷子豆芽放到她面前的碟子裡。

銀珠夾起來吃了，稍稍滿意，吩咐道：“添飯吧，要半碗。”

“是。”魏敏下意識伸手，想拿她面前的碗。

啪！銀珠一巴掌扇在她手腕上，斥道：“添飯就添飯，誰準你拿主子面前的碗了？”

魏敏的手腕頓時火辣辣地疼，她頓了頓，改拿起飯勺，從飯盆裡舀飯過去，倒入她的碗中。

銀珠一臉嫌棄：“動作毛毛躁躁，碗撞得叮當響，跟鄉下野丫頭似的。”

魏敏：“……”

你！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