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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陽翔趕到清潭洞傳送口外的時候,現場已經被記者、警察和路人圍得水洩不通;躺在地上呈一字排開的,粗略一看大約有十幾個人。屍體沒有被白布包裹,就這麼大咧咧地被扔在街上,給清潭洞的街道帶來了憂似噩夢的痕迹。
等佐藤陽翔開啟異能傳送到人群中心後,才發現屍體的身上到處都是黑色的瘀青——更加觸目驚心的是,他們整張皮都像被蠻力撕開了似的,體内的血已經被放幹,内髒也不翼而飛,近乎平鋪在地上,表情猙獰可怖,死前似乎經曆了什麼恐怖到極點的場景。
他快速數了一下數量:
不多不少,剛好十四具。
盡管現場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但那群善于捕捉獵奇的攝影師們,依舊敬業地将鏡頭對準了地上的那些屍體。
佐藤陽翔敏銳地從這個數字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皺起眉頭:“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至少集齊十五人才能進去嗎?”
老約翰不由得朝他苦笑:“我說過——除了異能者,這個世界上和你一樣的賭徒和财迷還有很多。”
“他們這群人不顧工會禁令,仗着自己拿到了官方的文件,趁警察一個不注意沖了進去。”
他轉過身,低聲道,“進入清潭洞的人都無一善終,絕大多數的異能者都對這裡避而遠之,畢竟異能者們還可以通過攻下其他危險系數更低的傳送口來賺錢。”
“現在願意進入清潭洞裡的,幾乎都是缺錢到極緻的亡命之徒。”約翰說,“恰恰是這些人最容易發瘋——因為他們已經被金錢蒙蔽了雙眼。”
約翰·勒卡雷冷漠且無情地看着屍體,再次深深吐了一口煙,模糊的煙圈和嗆人的煙草味,反而使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犀利:“過分高估自己的人,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然而,佐藤陽翔聽着這樣的解釋,卻覺得荒誕又好笑。
這裡是首爾江南區,著名的富人聚集地。住在傳送口附近的居民往往身份不凡——這也是清潭洞傳送口的價格會飙至如此天價的最大原因;但傳送口正屬異能者工會的管理範疇。為了不被有錢人找麻煩,警察和工會都應該對來往之人看得很嚴才對。
約翰按住胸口,遺憾地搖了搖頭:“這就是不敬畏力量的下場...神不會來到愚者的身邊。”
“神?”
佐藤陽翔頓了頓,突然問道,“您認為神真的存在嗎?”
約翰·勒卡雷颔首:“當然。”
“但是您看起來不像是信教的。”
“哦?”約翰·勒卡雷笑了,“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我。事實上,我在出行時總随身帶着聖經和十字架項鍊,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名忠實的教徒——在加入工會之前,大家還以為我是教堂的神父。”
“是嗎?約翰先生,我倒覺得是他們不了解您。”
“何以見得?”
“因為您對這些亡命之徒并沒有憐憫之心。”
佐藤陽翔扭過頭,全然沒有注意到約翰的表情在一瞬間微妙地變了,自顧自地說道:“一名虔誠的信徒,在死者出現後應該會為他們禱告,幫他們整理好最後的衣裝,而不是放任閃光燈對準他們的遺體。”
“更何況,誰說随身攜帶聖經和十字架的,就一定就是耶稣的信徒?”
“哦?那還有可能是誰?”
不等佐藤陽翔回答,原本還在圍觀屍體的記者卻突然換了攝影對象,在幾名領頭者的帶領下,一個個都扛着攝影機和麥克風沖了上來,輕而易舉地便沖垮了警察聊勝于無的防線。
不知道是誰先認出佐藤陽翔的——他甚至從來都沒有向外報出過自己的名字,一個個犀利的問題便伴随着閃光燈接踵而至:
——“你就是佐藤陽翔嗎?昨天晚上怪物從傳送口跑出來的時候,你是不是在現場?”
——“請問你身為日本人,來到清潭洞的這枚傳送口是想做什麼呢?是想要竊取他國情報嗎?”
——“工會招募的所有同行者都死去了,你作為近期唯一一名肯進入清潭洞傳送口的異能者,能對這件事發表一些什麼意見嗎?”
——“你認為這和日韓之間的政治排擠有關系嗎?”
......
應接不暇的問話讓佐藤陽翔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在記者們的連番轟炸下,話題也變得越來越詭異。
原本大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十四具屍體,以及他們進入傳送口的契機究竟為何,轉眼之間又被輿論的風向帶到日韓關系,以及佐藤陽翔本人身上。
他獨自站在“咔嚓”不斷的閃光燈下,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這時,一枚話筒又遞到了佐藤陽翔的面前。
“你是世界上第一個傳送口中唯一的幸存者吧?現在清潭洞傳送口的攻略人員隻剩下你一人,你打算待會兒怎麼攻略傳送口呢?”記者大聲問,“還是說,你打算逃跑,退出本次攻略?”
三言兩語間,對方就把佐藤陽翔的路堵死了。
逃跑,這是一個很狡猾的說法。
異能者工會的準入要求是至少十五人,但這個标準他們從未對外公布過——如果工會代表靠譜的話,他們和官方都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向大衆為自己的監管不嚴而道歉。
但約翰隻是站在人群之中,仿佛被世界遺忘了一般,隔着遙遠的人群目光犀利地看着佐藤陽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