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的語氣也變得冷硬了下來，但礙于那把刀還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且他一點都不懷疑眼前的年輕人會不敢下殺手。因此，在長久的沉默中，他終于肯卸下神主淡定自如的僞裝，顫聲開口：

“她已經不是人，而是向惡魔出賣了靈魂的怪物。”

40

地下甬道再摸黑往裡走一段，就能看見一間用結實堅硬的鐵栅欄圍住的小屋。裡面的陳設看起來活像上個世紀的東西，但牆上卻挂着各種各樣的拷問用具，加上室内并不流通的空氣，看得中島敦心中一緊，精神也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

“說說你知道的事吧，不然我們就用牆上的東西再把你捆起來，再把你扔出去。”

佐藤陽翔将長刀放在身邊，雙手抱胸望向面前的神主。神主臉上的光影也随着室内的燭光不斷變幻，最終妥協地開口，頹廢地佝偻着身子：“...你們想知道什麼？”

“第一個問題，枯井裡的怪物是怎麼出現的？”

“你們怎麼會知道？”神主一愣，眼中再度泛起狂熱的神情，露出一個詭谲的笑容，“你們已經見過祂了？看來你們的生命也将結束...祂是全知全能的神，将帶領你們去往極樂之地...”

見神主又要犯病了，佐藤陽翔活動了一下手腕，上去就是一拳，不僅把他揍閉嘴了，還把站在門口望風的中島敦也吓了一跳。

“說人話。時間有限，我現在沒有什麼耐心。”佐藤陽翔不耐煩地抓起他的頭發，金色的眼眸充斥着冰冷的殺意，“再跟我搞謎語人那一套，我就直接在這裡殺了你。”

“......”

神主挨了一下，氣焰頓時被撲滅：“...某天，我在神社裡突然找到了一本奇怪的書，上面提到有一種叫做【咒靈】的生物——隻要念了咒語，祂就會顯現。我想要驗證神是否真的存在，想要親眼見證這麼多年來，我的信仰都是正确的...”

“所以，你念了咒語。”佐藤陽翔面無表情地道，“不過，你不清楚【咒靈】形成的原因嗎？”

“祭具屋中舉行的所謂’洗禮‘儀式，實際就是神主聯合村民拐騙殺害年輕女孩的惡行。你們把屍體抛入枯井中，那些孩子的痛苦與憎惡形成了【咒靈】，而你則依照書的指示，把【咒靈】召喚到了現世——為了滿足祂吃人的欲望，不讓祂殃及村子，你就聯合村民不斷地鼓舞外地人前往這裡，對吧？”

神主緘口不語。

沉默已經是最好的認同。

從前那個在日記本裡寫下“我不想這樣”的少年，已經在溫吞的歲月中一點點消亡。

中島敦捏緊拳頭，對他的沉默感到氣憤不已：“...你隻是為了驗證你的所謂信仰，就把這麼危險的東西帶到世上...還害了那麼多人...”

“以後再和他算賬吧，敦。”

佐藤陽翔一點也不想聽神主的堕落史，他迅速切入了下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谷守慧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才是偵探社此行的真正目的。

谷守蜂委托偵探社為他探尋妹妹的下落，失蹤半個月的谷守慧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神社，非但沒有死去，還變成了“不死的怪物”，即使想方設法殺了她，時間也在一次次循環。

“...她，已經和惡魔做了交易。”神主抿緊嘴唇，提到谷守慧，他的表情比起畏懼，其實更像是諱莫如深，“再多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她是不死的存在——實際上，在你們來到神社之前，這裡已經輪回了很多次。”

中島敦與佐藤陽翔對視了一眼。

——神主也知道輪回的事？

神主聲音嘶啞地說：“...既然你們是從外面進來的，應該也發現了吧，神社的時間與外界不同，現在還停留在村祭節的那一天。”

“除了【土地神】外，神社中還有很多類似蜈蚣或者蛆蟲的生物。”他擡起黯淡無光的眼眸，說，“實際上，那些都是那個女孩弄出來的東西。每多輪回一次，那些怪物就多出現一隻——至于輪回的時機，完全由她掌控。”

“我和她達成了合作，隻要讓【土地神】在特定時間内吃飽，我依舊是這座神社唯一的主人。”

而這一次，佐藤陽翔與中島敦直接把他綁到了晚上，【土地神】直到進食時間也沒能填飽肚子，谷守慧這才會按耐不住找上門來——饑餓狀态下的怪物不分敵我，所以神主才會給他們指出地下室的位置，希望能換取自己的生存。

中島敦謹慎地問：“你之前見過我們嗎？”

神主不解：“你們不是今天才到神社裡來嗎？”

看來谷守慧如果被殺死的話，那麼上一次輪回的記憶就不會留在他們的腦海裡；如果是她主動開啟下一次輪回，那麼這一天的所有人都會記得之前發生的事。

“真是...麻煩得爆炸。”佐藤陽翔歎氣，“第三個問題——當時和她一起來到神社裡的那兩名同伴呢？”

同行的山下葉與左井彩奈，難道沒有和惡魔做交易嗎？

“她們不在這裡。”神主緩緩開口，“神早已吞下了她們的□□，帶領她們前往極樂...但她們依舊活着，就在你我的身邊。”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直守在門口望風的中島敦突然看見兩道淡藍色的影子居然穿過了牆壁，緩緩移動到了自己面前，單從氣息上看不出任何敵意與殺意，甚至遠比神社内的任何一種怪物都更加呆闆。

“咦，這是？”

它們沒有五官，但在看見中島敦後，頭部忽然睜開了一隻豎眼，齊齊發出怪異且破碎的聲音。

“我們～找到了～糧食，在這裡哦～小慧！”

中島敦的瞳孔猛地一縮：“糟了，佐藤先生！”

下一瞬間，地下室入口處就爆發了一陣劇烈的震響——強大的咒力直接轟穿了牆壁，身體扭曲的【土地神】從洞口處擠進了那張貪婪且饑餓的臉，居高臨下地看着狹小房間裡的三人。

“進食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