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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裡以後,日記便再沒有下文了。
中島敦與佐藤陽翔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現在展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個被控制、甚至是被迫在黑暗中獨行的少年成長史——這篇日記也意味着,至少在十幾年前,當時的神主還沒有見過現在的【土地神】。
“讓我們好好想一想吧。”佐藤陽翔說,“依照這本日記的說法,前任神主大概率一直都在打着神明的旗号,做着拉皮條的勾當,實際上對本職工作完全不在乎——是這個意思吧?”
如果前任神主真的全心全意信奉【土地神】,那麼在十五年前的那場村祭節中,就不可能借着村祭節的熱鬧,聯合村民舉行所謂的“洗禮”儀式。
“可是,【土地神】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中島敦現在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漿糊。寄居在枯井中的那個怪物确切存在,并且身上攜帶的力量絕不是這個世界的産物。
佐藤陽翔又仔細地翻了翻日記本,發現尾頁中居然夾着一張泛黃的病例報告單。
“【姓名:(已經被墨水劃掉了)性别:男
年齡:42歲 病例号:xxxxx 日期:xx年x月x日】
——日期正是上個月。
“【主訴:敏感多疑,出現妄想10日餘。
【現病史:患者于無明顯誘因下出現心神不定,敏感多疑,并自稱在家中神社的枯井中見到了“神”,可以和“神”對話,表現異于常人,包括且不限于與空氣對話、狂熱地對外宣揚教義,對生人表現出較強的攻擊性等。家族并未有類似精神疾病史。】”
“在這裡!”中島敦驚呼道,“所以在上個月的時候,神主才第一次見到枯井中的【土地神】?”
這個日期,比他們預想中的要晚得多。
“而且精神科醫生判斷他得了自律神經失調症,他被迫接受了大約一周的藥物治療與醫師咨詢。”佐藤陽翔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突然頓住,“為他咨詢的醫生将自己和他的對話記錄在了報告單上...有個詞彙反複出現在了這篇記錄裡。”
“什麼詞彙?”
“...【咒靈】。”
佐藤陽翔用力攥緊拳頭,在說出這個詞的瞬間,他突然覺得好像有一隻冰冷刺骨的手撫摸過自己的脊背。頭再一次疼起來了,就和上次在地下洞窟中的感覺類似,他聽見耳邊掠過一種尖銳的噪音,胃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滾。
耳邊有一道聲音虛無缥缈地響起:
——【“陽翔,你知道嗎?所謂‘咒靈’,就是從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産物,它的身體全部都由咒力構成,普通人是看不見它的。”】
“嘔咳...咳咳咳...”
“佐藤先生,你怎麼了?”中島敦見佐藤陽翔突然彎下腰扶住桌子劇烈咳喘着,表情很難看,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身體。
“我...明白了。”
佐藤陽翔費力地擡起那雙金色的眼眸,咬緊後槽牙,将腦海中的内容簡單複述了一遍,然後說:“...不會有錯的——所謂的【土地神】是假的,那家夥根本就是誕生于神社負面情緒中的【咒靈】...”
可是,神社作為長期被神聖與虔誠洗禮的聖地,又為什麼會有負面情緒的堆壓,為什麼會誕生【咒靈】呢?
——“洗禮”儀式!
中島敦與佐藤陽翔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個答案:【土地神】背後那一雙雙蒼白纖細的女性斷手,日記中祭具屋内發出的奇怪動靜,每年村祭節都要舉行的“洗禮儀式”...
這些女孩真的是自願的嗎?如果真的要舉辦“洗禮儀式”,為什麼地點偏偏要設置在祭具屋内?更何況,屋内那口枯井簡直就是天然的抛屍地。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大力砸門的聲音。
中島敦瞬間警惕起來,被關上的大門像是正在承受着某種生物異常沉重的撞擊,發出了脆弱又無力的“吱呀”聲,谷守慧極為尖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你們在裡面對吧?快點出來呀。”
糟了,她找過來了!
單單聽聲音就可以猜到,社務所外一定聚集了不少怪物,恐怕他們現在已經被包圍了。脆弱的大門也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谷守慧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用來維修基礎設施的維修錘,對準窗戶外的防盜鋁條狠狠砸了下去。
“出來啊!”她尖叫道,“為什麼丢下我一個人?!”
就在這時,原本還在昏迷之中的神主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書櫃第五層的...把手...拉開...”
面對這種危機的情況,已經來不及再判斷這家夥意圖的好壞了。佐藤陽翔果斷順着他的話,拉下了藏在第五層的把手,一道幽深黑暗的地下入口出現在了二人視野裡。
“居然有暗室...”
中島敦背起神主,和佐藤陽翔一起在社務所門窗破碎之前逃了進去。随着入口的自動關閉,外頭那些嘈雜恐怖的聲音終于消弭在了黑暗裡。三人擠在狹窄黑暗的甬道中,劇烈跳動的心髒這才勉強回歸胸腔。
但這并不代表危機已經解除。隔着薄薄的一扇門,谷守慧與那群怪物依舊虎視眈眈,要找到地下室恐怕也是遲早的事。
神主的意識也在這時開始慢慢清晰起來,但他的身體被綁着,還無法自在行走。他的手指剛動彈了一下,一面冰冷的刀鋒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佐藤陽翔的聲音很冷:“不許動。”
神主嘶啞地開口:“...這次是我救了你們。”
“你搞錯了吧,背你進來的人可是我們。”佐藤陽翔嗤笑一聲,握着長刀的手微微用力,空氣中頓時彌漫了一股血腥的氣味,“...說起來也真奇怪呢,你和谷守慧難道不是一夥的嗎?”
“...你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