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攬繩聲響起的安靜空間裡,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說話。
數字不斷往上升着,按在扶手上,在電梯門打開前,吳憂開了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被她問到的人卻沒有說話。
可以看得見全部身形的鏡子反射出她不斷起伏的胸膛,這麼多年了,父母去世這麼多年了,她竟然還是會害怕。
吳憂害怕坐電梯。
她從沒有告訴過别人這個秘密。
人多時,她可以搭乘的。
她會在心底數着數,然後在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裡隔着帆布将一直放在包裡的藍色海豚玩偶攥在手裡。
而隻有自己一人時,吳憂會爬樓。
她會拿出提前放在包袋裡的運動鞋,然後一層層爬到她想要到達的地方。
吳憂一直以為郁珩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都是這麼以為的。
可現在,這個用海豚玩偶裝飾了整面牆的當下。
吳憂卻不知道了。
吞咽着發脹的喉嚨,吳憂将問到一半的問題問了個完完整整。
“你為什麼要幫舅舅瞞着我。”
“那時我已經同你沒有任何關系了,你為什麼要......”再也忍不住的眼淚不住從眼角往外落着,她難耐的背對着鏡子捂住臉。
“你為什麼要讓我欠你這麼多?”
哽咽的快要說不出的話被酸澀的難過吞沒,支零破碎的話音随着大開的電梯門散落在任何一個地方。
她說,“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她說,“郁珩。”
一下變輕的身子被人抱起,隻是轉瞬,僵硬的後背便落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有人輕輕開了口。
“我隻是想讓樂樂開心。”
低啞的嗓音帶着落寞,這個在那場雨夜後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的男人說着完全不符合他本人的話。
“因為喜歡樂樂,所以不想讓她因為這些事而感到難過。”
液體晃動的聲響随着話音的結束響蕩在空曠的房間裡,吳憂睜開被淚水蓋住的眼。
桌上的酒瓶就放在伸手便能觸到的地方,她不懂此刻這越發揪緊的心髒是怎麼回事。
棕褐色液體滑過喉嚨,被辣辣的酒精刺痛後的下一瞬,便是輕飄飄的快活。
忍不住想要喝第二口,卻被人提前一步搶走酒瓶。薄唇一口一口喝下威士忌,男人好看的側臉比之前消瘦了許多。
随着液體上下滑動的喉結到了最後,是長長一聲歎氣。“真是做了不好的表率,樂樂可不能成為酒鬼。”
“對身體不好的。”
他說。
大大的落地窗外便是無盡的夜,這個并沒有郁式那般高的樓層卻有着更美的風景。
被灑在天外樹林裡的光,被灑在遠處湖泊裡的水中月,還有被倒映在隔壁玻璃外牆上的logo倒影。
那個如在海裡自在翻騰的海豚光影。
“為什麼要叫樂灣呢?”吳憂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久到身側之人安靜的抱着膝蓋醉倒了。
有呢喃聲在寂寂中響起,“因為,想要樂樂擁有一個永遠可以停留的港灣。”
被摟在懷裡的身子那般輕卻又那般想要靠近,将少女放在他夜夜都會在的床上,郁珩輕輕抽出被心愛姑娘枕着的手臂。
卻有小手不舒服的揉着被托起的額,“胡子紮,壞蛋郁珩。”
要抽回的手就這麼停在原地,隻有空調風吹來的室内,被說成壞蛋的郁珩将疊在一側的毛毯蓋在少女的肚子上。
是啊,壞蛋是他。
想放少女走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
醒來已是早上八點,頭痛欲裂的扶住額,吳憂看着将她吵醒的人。
是邢年。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邢年動作麻利的遞過來洗漱用品,“十五分鐘洗漱,五分鐘下樓,三十分鐘趕路,還有五分鐘預留打卡。”
“gogogo,動起來吧皮卡丘!”
在瑞玉的那四年,吳憂同邢年見過無數次面,二人相處的已如朋友沒什麼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