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儒的将旗被人高高舉起,繞着邵陽城展示。
城上士卒并無多大反應,隻有城中權貴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城下鄉勇歡聲震天,敲鑼打鼓,舞龍唱戲,好不熱鬧。
但劉今钰卻在被楊文煊訓斥。
“老劉,這次是你走運,也是肚裡孩子命大,但下次呢?”楊文煊怒氣沖沖,“我求求你,哪怕是為了自己身體,也稍稍注意些!”
劉今钰舉手投降,“我保證,絕沒有下次。”
楊文煊闆着臉道,“我不信。”
劉今钰的話被堵在嗓子裡半天出不來,最後罵道,“操,不信你在這叭叭什麼,浪費老子口水!”
楊文煊呵呵兩聲,“這就原形畢露了,還保證?真信了你的保證,才是傻子!”
劉今钰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真知道錯了,真沒下次了!你剛才不是說了,湖廣六月後才能騰出軍力對付我們麼?那時我都生了!”
“你啊!”楊文煊歎道,“他周元儒自己跑進昭陽,明明可以圍堵耗死他,可以堆人磨死他,你搞正面對決?差點玩脫!
“罷了,現在全社上下驕躁得很,跟正規明軍打一打才知道差距,我們還很弱,看着勢大隻是因為明廷沒認真對待我們!
“好在周元儒敗了,南楚唯一一支對我們有威脅的官兵沒了,隻需防備黎靖參将,但他額兵三百,無需過于擔心。
“此外,無論是張鳳翼、遊王廷、史啟元等巡守道,還是高維崧、朱绶等守備,士卒皆缺乏訓練和器械,守城有餘,進攻不足。
“你,安生養胎罷!”
“養胎可以,安生暫時做不到。”劉今钰對上楊文煊憤怒的雙眼,立即解釋道,“你先聽我狡辯!”
楊文煊沒說話,一副“看你如何糊弄我”的表情。
劉今钰認真說道,“這次我們攻占湘潭太順利,讓我生出自滿情緒,險些喪命于周元儒,對此我深刻檢讨!
“首先,得破除唯武器論。這批燧發槍用上了從澳門‘進口’的好燧石,并安裝了刺刀,但它沒先進到能碾壓明軍。
“軍隊建設需全面。火铳不夠,還得有火炮。有了铳炮,騎兵也不能少,哪怕隻能買到滇馬,也得先有一支自己的騎兵。
“此外,這次保家隊多為新老搭配,炸膛的就是新手,再不能因戰争放松基本的操練要求。當然,器械的質量也得提高。
“其次,要收起對明軍和明廷的輕視。明軍暫時不會來了,我們先料理地方上的官府,除武岡外的寶慶府四城都要拿下。”
楊文煊有些驚詫,但并不是反對,“如此也好,能省下不少圍城兵力。不過,這樣一來,恐怕會刺激到明廷,也許……”
“老楊,你想岔了。”劉今钰打斷他道,“我們隻奪城防,不奪城池。”
楊文煊不解道,“你是指?”
劉今钰道,“如今除府城和武岡城外,其他縣城不但城中百姓走空,連三班衙役、鄉勇等也跑了大半。
“我們要做的,便是用我們的人,取代衙役、鄉勇,将城防控制在我們手中,但不動官紳,城池仍屬明廷。”
楊文煊恍然大悟,“這招不錯!”
劉今钰笑道,“這叫做‘用面子換時間’。給崇祯一點體面,希望他暫時忽略我們。”
頓了頓,她又道,“奪取四城城防,将徐芬、高維崧逼入武岡城中圍困,寶慶全境皆需納入我社手中,此後趁勢擴張。
“南邊在零陵、東安、祁陽三縣繼續擴大農聯,西邊翻進綏甯、會同、黔陽、溆浦四縣,至少奪下若江、洪江、托口三處市鎮。
“北邊往安化、甯鄉兩縣發展,如有可能,最好深入益陽。東邊暫不動,桂王朱常瀛是崇祯親叔叔,咱們還是賣個面子為好。”
楊文煊樂道,“算你識相。”
劉今钰嘿嘿笑了兩聲,卻又忽地嚴肅起來。
“最後是鄉勇隊的問題。這次鄉勇隊暴露的問題更嚴重,如轉移百姓時行動緩慢、無序,許多百姓隻能暫且遷向桐江以南,以緻浪費兵力沿江防守。
“再如,那個僞造印章說動潭府堡人員及避難百姓充作援兵、戰後便失蹤的神秘人。這次他救了我們,下次會不會有人借此騙開某堡某城?”
楊文煊沉聲道,“此事我也反複在想,着實令人後怕。制度上我會盡快調整,規範軍政下發等流程,但光是制度改革遠遠不夠。”
劉今钰輕輕點了點頭,“還是鄉勇隊的底子太差。說是鄉勇,實質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戶,若非萬不得已……”
她面色沉重,“保家護鄉兩隊人太少,後勤、協守、建築工事等都離不開鄉勇。他們承擔了超額的責任,造成這麼多混亂實在正常。”
說罷她便沉默了,楊文煊安靜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沉思片刻才道,“鄉勇制度必須改革。當然,鄉勇不參與戰鬥的原則不能變。”
說話間,她的目光挪向楊文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