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做甚麼?”
他望着黃狗妹的背景,一臉疑惑。
黎上甲疑惑,黃狗妹同樣在茫然。
黃狗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出來,為什麼一心想揭發鄭黑毛。
可他就是想。
“你是……義江堂的?”
黃狗妹跑進義江農莊,裡面歇息的保安隊隊員驚詫地看向他。
他顧不得思考太多,一聲大喊,“義江堂出事了!”
保安隊隊員愕然上前圍住他,周邊農莊的莊戶聽到這話,俱是一震。
他簡要說明義江堂發生的事情後,一個保安隊隊員立即往唐家大屋跑去,莊戶們從家裡拿出鐮刀、鋤頭等武器,氣憤地叫嚷起來。
“該挨千刀的白眼狼!”
“彭隊長,我們現在便去義江堂教訓他們!”
彭慶雲連忙安撫莊戶。此時貿然去義江堂,一旦激化矛盾出了人命……
他看向義江堂方向,隐隐約約像是有什麼叫喊聲傳來。
此事是燙手山芋,抓住鄭黑毛是功勞,但若出了别的事,可不一定能功過相抵。
黃狗妹卻呆呆地看着群情激憤的莊戶們,臉上既是恍然,又是深深的羞愧。
他知道他為什麼忍不住了。
是他不想看見鄭黑毛的陰謀得逞,也是不想,眼睜睜看着義江堂被人毀了。
……
黎上甲陪同黃狗妹回到義江堂。
義江堂被人推倒的大門已經重新安好,裡面靜悄悄的像是沒一個人在。
推開門,便見幾個黑襖人齊刷刷看過來,那姓彭的隊長紅光滿面地看着他,“黃管事,你來了,大家都等着你。”
彭慶雲帶着保安隊隊員,看顧也是看守着近百個義江堂救濟的流民,他們緊張兮兮地望着黃狗妹。
“社長說了,不會追究你們的過錯。”黃狗妹按捺着緊張和激動,朗聲說道,“被鄭黑毛恐吓或诓騙的,一概不追究,隻有為虎作伥的,才會被問罪。”
衆人松了口氣,卻仍有些惶恐,抹着眼淚道,“是我們忘了社長的恩情,都是我們的錯。”
黃狗妹安撫着衆人,黎上甲心中卻五味雜陳。
鄭黑毛從大同社動了郭大網後便開始在義江堂蠱惑流民。
他對流民向來非打即罵,許多人對他又是恐懼又是盲信,他發展出的十幾個狗腿子更不用說,當然以他馬首是瞻。
他那日得信,知道林巧月要來查義江堂,便決定煽動流民鬧上一場。
至于鄭黑毛究竟是借着混亂逃跑,還是發洩怨氣,抑或是為了别的目的,卻不是他能知曉的了。
他隻知道,保安隊來的很及時,亂作一團的流民剛出義江堂便擋住了。
劉今钰親自上場,訓斥幾句,流民便抱頭投降。
鄭黑毛等管事被抓走,林巧月留在義江堂數日,又帶走二十多人後,唐景謙與黃狗妹說,社長選中了他做義江堂副管事。
至于管事,暫時沒有。
所以,現在他的“朋友”黃狗妹一躍成為義江堂實際上的老大,每月月錢升至一兩五錢。
他羨慕不已。
也不知是好是壞,黃狗妹請求調他到義江堂幫忙。因義江堂管理層被一鍋端,他也成了副管事,雖需考察三個月轉正,但他的月錢也漲到了一兩二錢。
他每日糾結萬分,卻再未提過離開大同社的事。
義江堂恢複平靜,譜口沖各處卻掀起風暴。
林巧月以郭大網、鄭黑毛為突破點,順藤摸瓜,抓出一批貪污受賄的蛀蟲,大同社内部正在成型的一張貪污網絡被徹底摧毀。
超過三分之二的管理層身涉其中,接近一半的管理人員被嚴懲。
誰也沒想到看似柔弱的林巧月手腕這般強硬,有人當面怒罵林巧月,有人到劉今钰面前哭訴自己勞苦功高,不該受此委屈。
然而林巧月的手段絲毫沒有變軟。
不管是社員,還是普通的雇工,一旦貪污,便要挨闆子,貪污多的,便直接革除,甚至要去服勞役。
那兩日很是熱鬧,莊戶和村民們買年貨看熱鬧,看人被打屁股連聲嚎叫的慘樣,一個個不亦樂乎,拍手叫好。
劉今钰更是多次在行刑時露面,表态支持林巧月,說這個人,她用對了。
這次大整頓,對大同社而言可謂地震。
黎上甲,或者說大部分人都覺得劉今钰此舉太蠢太激進,大同社即便不倒,也會失了人心。
但懲戒了十分之一職工的大同社依然穩定。
劉今钰照樣是說一不二的老大,甚至威信更勝以往。
她之下的理事、管事、幹事仍履行着自己的職責,甚至比從前更認真。
此事之後,她終于得閑。
小年夜的晚上,她吃完赤豆粥,便去看村民們照田蠶。
家家戶戶在田間插起火炬,近看像是一顆顆大星,遠看又像是螢蟲,爛然遍野,煞是好看。
那火在寒冬裡燒着,像是把她心中的郁結也燒沒了。
有蛀蟲,那是免不了的事。
如何把蛀蟲燒幹淨,才是最要緊的事。
她心情剛舒展了些,卻見唐豐火急火燎跑過來,說他家二爺回來了,還帶回了何起蛟的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