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貴人不怕,缙爺也不怕麼?看在缙爺以往‘情分’上,在下唠叨一句,缙爺小心遭了池魚之殃。”
“你!”
“缙爺”面色鐵青,看着笑眯眯的何起蛟和看好戲的劉今钰,他心裡那口氣咽不下去,但偏偏又不敢輕易行動。
“何況,”何起蛟又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貴人究竟甚麼意思,缙爺真的曉得麼?”
“缙爺”怔住,臉上神情變了又變,他惡狠狠瞪了眼劉今钰,留下一聲冷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衆打手如釋重負,跟着“缙爺”迅速離開了巷道。
劉今钰笑嘻嘻走到何起蛟面前,“不錯,今日倒有些班頭的氣魄。”
“甚麼班頭,在你眼中,不過狗吏爾。”何起蛟笑道,“你這野丫頭當真膽大,不知自己惹了多少仇家麼?”
“我心裡有數。這不是等着你來救我麼?給你表現的機會。”劉今钰一副了然的神情,“你不必瞞我,我知道我在你心裡排第三,除了你娘跟朱知縣,便是我。”
何起蛟愣住,他身後幾個衙役先是呆住,随後裝作沒聽見的模樣四處張望,但都憋着笑。
何起蛟又羞又怒,“你,你說甚麼胡話!”
劉今钰嘿嘿笑了聲,貼近何起蛟耳語道,“何班頭若不在乎我,哪能時時刻刻派人盯着我。鄉下做肥料的糞田,何班頭可歡喜那醇厚的味道?”
何起蛟臉上笑容褪去,劉今钰卻不在乎,與何起蛟拉開些距離,繼續笑着說道,“何班頭想要知道甚麼,便直接問我。何班頭若心裡有我,便親自來譜口沖提親。何必苦苦糾纏,我看着都有些心疼。”
何起蛟鐵青着臉,但他身後的衙役卻看不見。
饒百善第一個笑了出來,帶動着其他衙役的笑聲也從捂着嘴巴的手指縫裡透出來。
何起蛟重重咳嗽一聲,“劉姑娘,莫開玩笑了,随在下去見堂尊罷!”
調戲了何起蛟的劉今钰心情愉悅,自無不可。
何起蛟在前帶路,幾個衙役在後護衛。
劉今钰在衆衙役吃瓜的眼神中走到何起蛟身側,輕聲說道,“何狗吏,你與餘缙方才說的‘貴人’是誰?”
何起蛟瞥她一眼,沒說話。
劉今钰也不惱,“你既然那般說了,告訴我又何妨?我可比餘缙大方,一百兩銀子買個名字,如何?”
何起蛟不看她,隻冷聲說道,“劉社長,且把五百兩銀子結清,再談其他。”
劉今钰小聲嘀咕,何起蛟卻又說道,“為了在下的五百兩,你千萬保重,莫玩脫了,不是誰都會像餘缙那般忌憚在下。
“有些事,官府不會管也懶得管,甚至願意忍氣吞聲,但若真觸及了底線,那便是不死不休。
“還有些事,便是官府也不敢插手。你覺得你狠,可有人比你更狠,你好歹還要掩飾,可那些人眼中連王法都沒有。”
劉今钰沉思,何起蛟偷偷用餘光看了她一眼,一聲輕輕的歎息後,他語氣略有些蕭瑟地說道,“你在找的蔣申,本已經找到,卻不想被人劫走。”
劉今钰驚詫地看向他,他的語氣染上了些許感傷,“野丫頭,你要記住,這邵陽縣到底不是你說了算。你這般鋒芒畢露,遲早……”
“你……”劉今钰有些疑惑,“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話?”
何起蛟轉頭看她,看了許久,又忽地轉過頭,腳下步伐加快幾分,與劉今钰拉開了距離。
“為了五百兩。”
……
何起蛟帶劉今钰到了子惠堂。
堂内已坐滿人,朱佐坐上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王省在左下,雖然闆着臉,但不安的眼珠子暴露了他的焦躁。
楊文煊和唐景謙、蔣信止坐在右邊,蔣信止瞥她一眼都收回目光,楊文煊和唐景謙卻是擔憂地看着她。
劉今钰笑了笑,示意他倆放心,便向朱佐作揖。
朱佐嘴角微微抽了抽,但隻是一瞬,他便換上和煦的笑,讓她坐下。又瞧了眼何起蛟,何起蛟便恭敬地退下了。
劉今钰剛挨着楊文煊坐下,便聽見朱佐帶着笑意的聲音,“本縣早聽過兩位的事迹,當面一見,果真非同凡人。”
楊文煊按了按劉今钰的手,她了然地閉上嘴巴,随即便響起唐景謙不卑不亢的聲音。
“縣尊謬贊,他二人年輕氣盛,行事魯莽,多虧花街堡王千戶襄助,方才保住性命。”
“唐老爺何必謙虛。連破兩窩土匪,殺賊近百,生擒賊匪二三十,乃邵陽十年未有之大功。”
朱佐說的誠懇,仿佛真在為邵陽出兩個人才感到高興。
“此等巾帼須眉,本縣當向府司呈文,為他二人求得表彰。”
頓了頓,朱佐笑起來,語氣暗暗有些古怪,“顔氏的表彰也已定下,要為她立座牌坊。你唐家近些日子當真喜事不斷,本縣看着都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