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今钰走出王家大門,巷子裡一個小販挑起貨擔,吆喝着往前走。
她擡起的腳在空中停頓半息後重重落下,作勢要往相反方向離開,卻忽地奔向小販。
那小販身子一抖,竟是毫不遲疑地扔了擔子往巷子深處逃跑。
劉今钰被擔子一擋,慢了半拍,眼見小販拐進另一條巷道,沉着臉追了上去。
小販在錯綜複雜的街巷裡蹿來蹿去,劉今钰每每隻能追上他的背影,但距離始終在緩慢拉近。
那小販又消失在前方的巷子口。
劉今钰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隻知自己經過了雲路街,當時路上車水馬龍,她看見了街盡頭縣衙的牌坊。
而此時的街巷沒有一個行人,房屋院牆也十分陳舊,甚至有些傾頹迹象。
她猜測自己到了邵陽城的東北角,距離府衙縣衙并不算遠,還有一處知名的愛蓮池。
但沒想到也會有這般偏僻的地方。
她停在原地,兩邊巷子口響起意料之中的腳步聲,十幾個拿着刀棍的漢子将巷子口堵得嚴嚴實實。
她嗤笑一聲,“十幾個人圍堵我一個‘弱女子’,你們東家是誰?以後還要不要在邵陽混了?”
“劉社長哪是弱女子,分明是頂天立地的巾帼英雄。連青龍寨那等大匪寨都敗在你手,由不得我等不慎重。”
彪悍的漢子間響起一道文绉绉的聲音。劉今钰循聲看去,隻見一個穿直身的年輕人走出來,臉上帶着淡漠的笑。
“劉社長若是聰明,便勞駕讓我等綁了你手腳。劉社長盡管放心,我等不會害了你性命。”
劉今钰打量着男子,又是驚詫又是恍然,“你莫不是餘濟的大孫子?”
“他确是在下祖父。”男子承認得很幹脆。
劉今钰一臉嘲諷,“餘濟未免忒膽大,東山的案子才過多久,居然又敢來劫我?”
“劉社長确實不凡,但到底不是神仙。若我打行這十幾條漢子都留不下劉社長,在下也認了。”
頓了頓,男子臉上露出玩味的笑,“若劉社長以為官府會管……劉社長自己行事便未曾顧忌過官府,想必也該知曉,許多事,官府是不會插手的。”
“真的麼?”劉今钰笑了笑,忽地大聲喊道,“何班頭,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你還不出來救人,我便要沒命了!”
男子吃了一驚,衆打手也都東張西望,隐隐有些騷動。
“哼!”男子冷哼一聲,稍稍提高了音量,“何起蛟如何會到此處,你莫在這唬人!
“便是何起蛟在又如何?叫他爺那是給衙門面子。甚麼班頭,一個賤籍的狗吏罷了!”
“何起蛟确實是狗吏,且是條好狗!聞着我的味便會追來,不信你數三個數。”劉今钰笑道。
“劉社長,莫在這拖延時間了。實話與你說了,要拿你的不是打行。那位爺面前,便是知縣老爺,也得賠笑。”
男子神色凜然,冷聲下了命令。
“動手!”
話音剛落,男人便聽見一陣整齊的嗆啷聲。
他一臉冷笑地看着巷子裡若無其事的劉今钰,有心嘲諷她幾句,卻不想對面的打手走到一半忽地停下腳步,自己身後的打手更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心中不安,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聽見一道帶着些許嘲諷的男聲響起。
“缙爺,大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記得莫在堂尊面前放肆。”
何起蛟眉目含笑地走到男子身邊。
男子身體一僵,餘光看到幾個衙役拔了刀跟在何起蛟身後,自家的打手跟鹌鹑似的縮着身子不敢動作,心中又怒又懼。
他惡聲說道,“何起蛟,劉今钰我今日拿定了,你莫不識好歹。若是耽誤了那位貴人的事,殺了你全家也不過貴人一句話的事。”
“缙爺誤會了。”何起蛟像是沒聽出男子的鄙夷,仍笑着道,“要保劉今钰的不是在下這個狗吏,而是堂尊,而是府尊。”
男子壓抑着怒火,“你莫唬我,一個女人,還是打了你快班臉的女人,朱大令與李府尊會保她?看在你是班頭,我給你面子,五十兩,夠不夠?”
“五十兩?打行缙爺出手未免太小氣了。”劉今钰忽地笑出聲,“何班頭,你救我走,我給你五百兩。”
“出手闊綽,難怪姑娘能做起那般大生意!”
何起蛟笑意更濃,他口中的缙爺卻已經怒不可遏,“何起蛟,即刻退走,否則老子連你一塊收拾!”
“喔,當真?”
何起蛟那張笑呵呵的臉看過去,“缙爺”心髒一緊。
“缙爺,堂尊差在下請劉姑娘去子惠堂一叙,此事府尊也是知道的,興許李道台也有印象。
“缙爺莫要誤會,在下曉得貴人不怕。在下也識時務,隻要缙爺施舍個幾百兩銀子,班頭在下不做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