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秦少陽竟是九皇子……
姒傾驚訝得一時失去了言語。這麼說來,他看到的帝王之相并非是毫無根據的,秦少陽本就是皇族的血脈。
倘若他今後當了皇帝,拿也并非是像其他朝代的開國皇帝那樣需要重立門戶,将國家改頭換姓。他的繼位是名正言順的,即使這個過程不順利,但他依舊是天命所歸。
秦少陽看到他啞然的樣子,隻道他是被自己的身份所震驚,怕他回過神來責怪自己,便繼續說:“我的确是家中庶子,這一點我未曾騙過你,而且我兄長确實想置我于死地,隻不過他的另一個身份,便是當朝太子秦少泓。”
姒傾有些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說太子要殺你?”
秦少陽默認了。
姒傾不解地問:“可皇室之争,說到底還是為了那個皇位。我聽人說那秦少泓,自他周歲起便被立為太子。那他現在既然已是儲君,為何還要取你性命?難道你同他搶過儲君之位,如今落敗了才逃到這裡的麼?”
“不,阿傾,你想得太簡單了。”縱然知道四周無人,可秦少陽還是習慣性地壓低了聲音,在姒傾耳邊道,“我雖無意奪嫡,但太子不那麼認為,你明白嗎?”
姒傾是不太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不是太子心中所想,而是不明白為何那麼多人都執着于那個皇位。
就算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高高在上地審視一切,掌控了生殺大權又能如何?
正如他跟秦少陽所說的那樣,在三界之外,還有天道在靜靜地看着他們,他們仍然是這萬物中的輪回,逃不出因果。
這讓他想起了帝俊。
在遠古時期,天界是沒有天庭的,三界之内還是以太陰幽熒與太陽燭照為尊,由他們化生的四方神各司其職,鎮守着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然而一場浩劫悄然而至,繼而席卷了整個天界——魔界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溢出的魔氣侵蝕了燭照,讓他入了魔。
燭照失去神智所帶來的後果是毀天滅地的,四方神前來鎮壓他,青龍與玄武卻被他生吃嚼碎了内丹,兩位四方神身隕,三界從此大亂。
好在幽熒找到了法子将其封在了魔界,并且耗盡畢生修為斬斷了兩界的連接。
不過經此一役,幽熒元氣大傷,緊接着卸甲歸隐,天界僅剩兩位四方神在位,于是那些往日被鎮壓住的遠古兇獸便開始蠢蠢欲動。
這時帝俊冒了出來,他以恢複天界秩序為由,大肆招兵買馬,還趁機拉攏了在浩劫中幸存下來的神仙組建了天庭,自封為天帝開始統領三界。在他上位後,天庭勢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益強大。
剛開始天庭擴張的計劃并不順利,帝俊想讓三界都以他為尊,自然招來很多神仙的不滿。但越往後反對的聲音就越發小了——這些神仙全都死于帝俊之手,他不容許有任何人忤逆。
這數萬年來,僅有姒傾所統領的鳳凰是例外。
秦少陽看着姒傾,說:“我雖無意争搶皇位,可我母親想讓我去奪那個位置,她一心想讓我取代太子。隻有我當上皇帝,她才有可能活下來,才有可能将她以前所遭受的一切通通償還回去。”
姒傾想起秦少陽曾跟他說過,他小時候撿到一隻小貓準備帶回去養,卻被他母親以不吉利為由,命人踩死了。
想必秦少陽這些年過得并不好,他不敢将情緒外露,就連在自己母親面前也不行。在那深宮之中,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深宮之中處處需要謹言慎行,秦少陽母妃出身低微,她原是睿王府收養的一個孤兒,隻不過幼時脫去了賤籍,很多人并不知曉這一段往事。
然而皇帝是知情的,像她這樣的身份,根本沒有懷龍種的資格,但她不僅懷孕了,還順利生下了皇子,惹得皇帝不高興,其他嫔妃也不會輕易饒過她。
在那樣的處境下能順利生下皇子,她并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為了能在宮裡生存下去,秦少陽母妃隻能人前伏低做小,人後将委屈與不滿統統發洩在了年幼的秦少陽身上,咒罵他為何不讨皇帝喜歡。
他曾經三天沒有吃過一頓飯,曾經在寒冬臘月裡穿着單衣在門口罰過跪,曾經被她用繡花針紮得胳膊上全是針眼。有時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母妃如此生氣,就又被關在了屋外,一宿未能合眼。
“三年前,我跟父皇請命去了西疆,想徹底遠離帝位之争……可太子不想放過我,他看穿了我母親的心思,覺得我遠離昔梁,是為了韬光養晦,暗自養兵準備謀反,于是設計讓我戰敗,追殺我至此地。”
這是所有的事實,秦少陽同他和盤托出了。
姒傾看得出來,他這次跟他說的全是實話,他捂住胸口,睫毛輕顫:“不知為何,也許是你告知了我這些事的緣故,我心跳得特别厲害,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秦少陽抱着他,力道之大仿佛要把他揉進身體裡:“對不起,阿傾……”
“沒關系……”姒傾不知道他為何道歉,他想起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跟村長說,秦少陽斷然不敢騙他,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他的心卻早已軟了下來。
“我知道不該将你牽扯進來,太子不會輕易放過我的……”秦少陽說。
姒傾奇怪道:“為何要道歉?你是我郎君,我理所應當要幫你的。”
秦少陽一愣。
他看着姒傾澄澈的雙眼,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他純粹得像是一塊未經任何雕琢的璞玉,在樸實的石皮之下,蘊藏着讓天邊的星辰都會黯然失色的光輝。
他要面對的敵人是野心勃勃的太子,是權傾朝野的大臣,甚至還有龍椅上那位疑神疑鬼的皇帝。
姒傾不會不知道,可他卻依舊義無反顧。
他十分明白地告訴秦少陽,他會與他站在一起,共同去面對未來有可能遭受的一切。
想起先前自己還想着将姒傾騙出永承,秦少陽心中湧起無比複雜的心緒,他抱住姒傾,艱難地說:“謝謝你,阿傾……但我後悔了。”
姒傾莫名道:“什麼後悔?你在說什麼,少陽?”
秦少陽說:“我不想帶你出去,我想讓你留在永承。”
姒傾有些懵了,問:“為什麼?”
秦少陽:“你不該離開這裡,這裡才是你的家。今日看到你在祭壇上倒下……我腦子裡便空空如也了,我不能失去你,阿傾,你是我的一切。我想讓你留在永承,等我凱旋歸來的那一天,再親自接你去昔梁。”
姒傾還是有些茫然:“你的意思是,你要走,但是想讓我留在這裡對嗎?”
秦少陽點了點頭:“嗯……”
姒傾問:“你要丢下我了嗎?”
秦少陽:“……”
秦少陽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他想讓姒傾能安全地待在這裡,不要卷入殘酷的紛争中,但在姒傾看來,卻是自己不要他了。
換而言之,抛卻生死之外,他更看重與自己在一起。
秦少陽語塞道:“我何德何能……”
他說不下去了,他何德何能擁有姒傾的青睐。
姒傾說:“你跟我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不怕中原會有多危險,因為我知道,萬一有什麼事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而且啊,我可以幫你很多很多忙,替你出謀劃策,幫你上陣殺敵,我都會!”
姒傾并未把凡間的危險放在眼裡,不論眼下的情形再兇險,對于他而言,也僅僅隻是凡人間的紛争罷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舍棄這個肉身,倘若他就留在這永承,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段難得的遊曆。
可秦少陽不這麼看,姒傾這段話在他聽來,好似最為深情的誓言,壓得他喘不過氣。
姒傾見他不說話,又接着道:“等我身體養好了,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秦少陽沒有回答他。
姒傾追着問:“好不好,好不好嘛?”
秦少陽艱難地應道:“好……”
姒傾興奮地抱住了秦少陽的腰,将頭埋在他胸膛上,說:“那你要好好帶我逛逛中原,我還未出過永承呢,你帶我長長見識!”
秦少陽親吻着他柔軟的發絲,溫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