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纓埋頭吃飯,不多時,桌上的美食佳肴就有一半進了她的肚子。
期間,賀拔元開了幾次口,但司纓不知是餓得太厲害了,還是依舊不想搭理他,面對他的言辭都無任何反應。
賀拔元也沒生氣,隻是默默觀察着她動筷的頻率,把她愛吃的食物夾到她的碗裡,嘴角自始至終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周圍的人看着這一幕,對兩人的關系也愈發好奇不已。
司纓才将筷子放下,賀拔元馬上就遞過來一方錦帕給她擦嘴。司纓也沒跟他客氣,擦完嘴後,把錦帕往桌上一扔,便對賀拔元說道:“吃好了,現在可以開始好好算一算我們之間的賬了。”
賀拔元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轉瞬即逝,哂笑道:“阿纓這麼急着要與我算賬,這是肚子填飽了,也恢複了些體力?”
司纓忽地笑了:“如果朱無豔告訴我,想見我的人是你,我連溫叢風都不殺,就馬上随他來了。”
賀拔元聞言非但不怒,反而笑得異常開懷:“原來阿纓也跟我一樣,恨不得馬上見到對方。”
司纓咬牙,一字一字道:“是,恨不得馬上就殺了你。”
說完,見賀拔元還是笑得很開心,司纓瞳孔蓦然縮緊。
“怎麼,不信?”
話音未落,司纓便一手抄起桌上的一支筷子,一手抓住賀拔元的衣服,轉身就将他壓在桌子上,手中筷子正對他脖子的要害之處。
彭謹安吓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連忙大聲呼救:“救駕!快來人救駕!有人要刺殺皇上!”
彭謹安的呼叫聲未落,待在外面的侍衛和京衛司之人立即闖了進來。
司纓卻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分給他們,視線依舊緊緊鎖定在賀拔元的身上,透着濃濃的殺意。
生死關頭,若換成别人,這會兒怕不是滿心驚惶,掏空心思想着如何自救,也會想盡辦法想着求饒之事。可賀拔元隻是貪婪地看着司纓,盯得愈久,唇邊的笑容就愈大,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别說其他人,縱然是司纓,也猜不透賀拔元這反應是作甚。
不過她不願去猜,冰冷的臉上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信,但你不會殺我的。”
許是看夠,賀拔元終于笑着開了口。
縱使面對如此險境,他對司纓依舊以“我”自稱。
“哦?”司纓眉頭微微一挑。
她手上略微施力,筷子當即刺穿賀拔元脖子的皮膚,滲出絲絲鮮血。
賀拔元吃疼,眉頭微微一蹙。
忽地,銀光乍現,一道可怕的劍氣就朝司纓席卷而來。
司纓抓住賀拔元,往前一擋。
那人猛地收勢,鋒利的劍尖幾乎貼着賀拔元光潔的腦門停下。
幾縷黑絲被劍氣斬斷,緩緩從空中飄了下來。
賀拔元那終年波瀾不驚、冷峻沉着的臉上,此刻終于現出了一絲裂痕。
他也是習武之人,武藝雖不算高,但自保完全沒有問題。當年各皇子争奪皇位,明争暗鬥、血雨腥風,他在其中艱難周旋。自登基後,刺殺之事也時有發生,再怎麼兇險的情況他都遇見過,然而卻從未有一次如這次這般,如此直接且直觀地直面死亡。這般情形讓賀拔元不由得心生悸意。
司纓的視線卻落在那把玄鐵劍上。
這把劍她認得的,正是當日武林大會,将阿離打得難以招架的那個人。
好像叫左刑來着。
不過,他不是赤日殿的弟子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轉瞬之間,司纓的心思就轉了幾轉。
左刑臉上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他還是從司纓驚訝的眼神中看出,她應是認出自己了。
不過他敢拿着玄鐵劍站在這裡,就不怕被人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在他身體重回京衛司的那一日,他便知道自己已無回頭之路,至于師父連宵的養育之恩,他記得。可是殺兄之仇,他也記得。在盛明倒下的那一刻,赤日殿他便不打算回了。
彭謹安膽子小,差點沒被吓得就此倒地暈厥過去。
司纓瞥了一眼離賀拔元腦門隻有幾個頭發絲距離的鋒利劍尖,冷冷地勾起嘴角笑道:“真是可惜,就差那麼一點,我大仇就得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