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鈞：“阿峰！”

陸诏和陸邑：“三哥！”

陸離：“爹!”

徐婉鈞咬牙忍着全身被撕碎般的劇痛，勉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陸峰那邊跑過去，隻是才跑了幾小步便又撐不住摔倒在地上。徐婉鈞馬上又撐起身體，踉跄着站了起來，或走或爬地繼續朝陸峰爬過去。

陸诏和陸邑也努力撐起身體，艱難地朝陸峰這邊移動。

唯有陸離，隻能瞪大眼睛，着急地看着渾身是血的陸峰，卻什麼都做不了。

而陸峰的眼裡隻有司纓，漫上血色的眼睛，倒映的全是司纓收刀，轉身就走的身影。陸峰伸出血迹斑駁的手想要去拉她，隻是現在的他，隻怕連隻蚊子都抓不住。

“阿纓……别走……别走……”

陸峰摔倒在地上，顫抖而可笑地竭盡全力掙紮，也隻能像隻蚯蚓一般卑賤地蠕動着身體，舉止醜陋至極。

而随着他這一舉動，一塊被鮮血染得已經看不出原來顔色的玉石從他敞開的衣裳滾了出來。

司纓停下腳步，在看清楚那塊玉石是什麼東西後，臉上粲然一笑。隻是這份笑容中，竟透着幾分悲涼之意。

到了這會兒，司纓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上次的屠山之行，想必陸峰便暗中派人潛伏在那些名門正派的隊伍裡面，待亂中伺機奪取萬年蠱钰。

當時在後山，她準備手刃陸峰時，突然出現一個人将陸峰救走。想來這人，便是奪血玉之人。

而這人是誰，司纓都不用猜。放眼整個陸家莊，除了陸峰以外，也隻有何俞才有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身手。

最重要的是，這人對血玉沒興趣，也不會因為萬年蠱钰而背叛陸峰。

司纓與何俞同行一路，這一點，她還是能夠看清楚的。

若非如此，當初她自導自演血玉被盜一事，她就不是讓小蠍子隻是蜇他一口那麼簡單了。

這人雖說有時脾氣不太好，但為人還算正直端方，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哪怕再好，也不屑一顧。唯一令人惋惜的是，這人眼神不太好使，居然追随了陸峰這樣的主子。

笑到最後，司纓眼眸已然潤濕。

衆人呆呆地看着她，隻覺司纓這笑詭異得瘆人，心中甚是栗然。

司纓彎腰撿起玉石，然後回頭對陸峰說道：“溫叢風，你真相信這塊蠱钰裡面刻錄了我的武功心法，還有艮山族人的馭獸術？”

陸峰瞳孔微微一縮，似是驚恐又是難以置信地顫着聲道：“……什麼意思？……這、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我說的，你就信嗎？”

司纓将萬年蠱钰上的血迹擦幹淨以後，這才又說道：“其實這塊東西，是當初四叔下山幫我找刀鞘的材料時，意外得到的。沒錯，它确實有滋養身體的功效，可并沒有傳說中那般神奇。頂多，也就是塊上好的玉石而已。所謂的武功心法，不過是那時我逗你玩的，沒想到你真的信了。”

陸峰哆嗦着聲：“……不，不可能，當年我可是親眼見到，那裡面有字……”

“那不過是民間常用的一種障眼法，如若是真的，你後來用火烤燒它之時，血玉可有呈現出什麼心法來？”司纓都不用問，便已笃定陸峰拿到血玉後，肯定用此法實驗過。

而這個辦法，也是當年她告訴他的。

誰讓他當時的表情那麼好玩，司纓忍不住就嘴賤了一下。

隻是沒想到當時的一句無心之言，卻是将整個江湖攪得天翻地覆的禍根。

“不會的……你不可能騙我的……”陸峰無法接受，瘋狂地向她伸出手。“……把血玉還給我，它是我的……我的……”

衆人怎麼也沒有想到，你争我奪，搶了半天的萬年蠱钰，不過隻是一塊普通的上等血玉，一時間都呆若木雞。

陸峰更是徹底瘋癫：“……不可能的，不會的……”

他想要去搶司纓手裡的血玉，可惜用盡全力，不過如蚯蚓一般往前蠕動了一點點距離。徐婉鈞和陸诏陸邑左右扶起他，緊張地詢問他的情況，可陸峰的眼底依舊隻有司纓，以及她手中的那塊血玉。

司纓一臉冷漠地睥睨着他，最後當着他的面，将手中的血玉捏碎。

陸峰布滿血絲的雙目，滿是癫狂與崩潰：“不，不……血玉，我的血玉！”

他瘋狂地扭動着身體，想要将地上的那堆碎玉撿回來，仿佛這樣，他的心法就還在，他的血玉也還完整無缺，他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但四肢被廢的他，此番的掙紮落在他人眼裡，僅僅像是一具被抽離了靈魂、徹底失控的軀殼。

徐婉鈞知道名譽、尊嚴、權利于陸峰而言有多重要，如今見到他這般狼狽至極毫無尊嚴的樣子，心中的恨意蓦然間全部消失了，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溫叢風，其實就算你毒啞我，又捅了我一刀，我都沒有怪過你。甚至你把我的命拿去，我也不會怨你一分。要怪，就怪我自己當初有眼無珠招惹你這匹惡狼上門。可是你不應該拿狐崖領上一百多人的性命，當成你回陸家的墊腳石。在那一刻起，溫叢風，你我之間就注定必須死一個。”

司纓看着陸峰的目光，冷得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聽到司纓的話後，陸峰的注意力又落回到司纓的身上，嗚咽道：“阿纓，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

可惜，司纓想聽的并不是這個。

司纓冷漠地取下自己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