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狐崖嶺的時候,巨蟒曾在玄明禅師那裡吃過虧。
這若是換作平時,它定然不會去招惹這個可怕的人類,可這會兒它以為主人已經被眼前這個老和尚殺死了,巨蟒鼓足了勁要替主人報仇,顯得異常兇猛。
一人一蟒,登時厮殺在一塊。
原嶺和容雲那邊,還沒等他們倆趕到,碎石堆裡忽然又傳來一陣短促的聲響,司纓推開身上的石頭,艱難地從裡面爬出來。
正在強行沖破穴道的陸離,聽到聲響趕緊睜開眼睛,見司纓沒事,心頭這才驟然一松。
“纓纓,你還好吧?是否受傷?受得重不重?”
陸邑陸诏等人面露驚色,沒想到血羅刹這樣還死不了。
“阿離你怎麼回事,這可是害我們的女魔頭,你為何這樣關心她?”而陸離擔心緊張的話語,也引起陸邑陸诏等人的諸多不滿,甚至就連徐婉鈞,此時看兒子也是滿臉愠色。
司纓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強烈的轟塌聲,讓她的耳朵暫時陷入了輕微的耳鳴狀态。仿佛有人在她腦海深處猛地撥起了一根弦,那尖銳的弦音瞬間充斥了她的整個世界,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聽不見。
原嶺和容雲心頭一驚,接着一喜,趕忙一人一邊扶住她。
“纓纓,你感覺怎麼樣?”
“主子,你有沒有受傷?”
類似的話,一前一後從原嶺和容雲嘴裡傳出。
司纓輕晃了下腦袋,雖然聽不太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想來應是擔憂她的話語,便張口回了句:“我沒事。”
她神色平靜地掙開他們的手,定定地看了眼不遠處的高明高僧,從懷中掏出衛菱給她的最後一顆丹藥,放入口中咽下。
這顆藥她原本是打算留着對付少林寺那些和尚用的,但是現在,若不将這老和尚解決掉,這仇她是休想報了。
果然和尚都是麻煩的。
司纓唇角微勾,露出一個詭異又莫名的笑。
原嶺和容雲見狀,都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剛好在對方臉上看到一模一樣的困惑。
“纓纓,你真的沒事?”原嶺憂心忡忡地問道。
司纓沒有回應他的話語,隻是把頭轉向另一邊,看向牆角那副搖搖欲墜、斜挂在牆上的美人畫像。
那幅畫原本是由兩顆銀釘子緊緊地固定在牆上,可此時一顆釘子受到震蕩已然松落在地,僅剩下一顆釘子在艱難支撐,畫像也因此晃晃悠悠地懸在空中,呈現出一副随時都會徹底掉落的态勢。
原嶺和容雲自然不會認為,司纓是自戀地在欣賞自己的畫像。
隻見她緩緩走過去,一把将畫像扯落,露出藏在牆内黑色長刀。
陸峰神色大變,急于站起,結果人還沒有站穩,又急急摔落在地。由于動作太大,不小心牽動肩膀上的傷口和體内的暗傷,陸峰隻覺喉嚨一口腥甜湧了上來,随即便噴出一口血沫。
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徐婉鈞,急聲道:“阿峰,你怎麼樣了?”
徐婉鈞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可是此時見到陸峰這般,内心壓抑許久的感情卻再次洶湧而出。徐婉鈞驚訝自己對陸峰的感情,居然從未磨滅過。
不過一切似乎又能解釋,若真能做到絕決,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經帶着阿離毅然離去,而不是一個人搬過那偏靜的院落,過着自我厭惡又自我欺騙的日子。
陸峰望着滿臉憂色的妻子,想要開口回答她的話,卻被嘴裡的血水嗆得猛咳起來。
徐婉鈞趕忙道:“你别再說話了,也别動。”
說罷,她費力地爬起來就想過去。
陸邑和陸诏忍着傷痛,急忙拉住她:“三嫂,你不能過去。大師正與那巨物纏鬥,你這般貿然過去,太危險了。”
徐婉鈞:“可是你三哥他……”
陸诏也勸道:“三嫂你就放心吧,有大師在,三哥不會有事的。”
徐婉鈞咬着唇,不再開口。理智告訴她,陸邑陸诏的話沒錯,可一雙眼睛還是忍不住朝陸峰的方向瞥去。隻是當她發現,陸峰的注意力又落在血羅刹的身上,她渾身一震,眼眶登時又酸又澀,内心巨疼。
罷了,她早該知道的,在那個男人的心裡,二十年的夫妻之情算不得什麼,終究還是抵不過年少時的美好。
徐婉鈞認栽了,她擡手默默擦去眼角滑下的濕意,再擡頭時,她又恢複成以前那個自信剛強的樣子。
陸邑陸诏見徐婉鈞面色異常,不由得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當兩人看見陸峰的癡迷目光後,心裡蓦地明白緣由,禁不住對陸峰又氣惱又失望。明明三嫂又漂亮又出色,對三哥更是癡心一片,如此好的妻子簡直打着燈籠都難尋,也不知這三哥到底是被那血羅刹灌了什麼迷魂湯,竟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司纓将牆内的黑色長刀拿下來,由罕見黑檀木打造而成的刀鞘,光滑如鏡,幹淨得一塵不染。可見盡管有人将它藏在這裡,卻還是時常有人将它取出,擦拭保養。
司纓緩緩拔出刀刃,竟是一鞘雙刃。
這對雙刀名曰“紫炎淩鋒”,刀身修長而筆直,猶如兩道寒月之光。刃口鋒利無比,刀刃閃爍着冷冽詭異的幽光,透着令人膽寒的氣息。刀柄由珍貴的千年玄鐵鑄就,表面刻有精緻的雲紋,看起來既堅固又大氣,甚是美觀。刀鞘也刻着大緻相同的雲紋,精緻而莊重,握在手裡簡直令愛刀之人欲罷不能。
可惜司纓僅是掃了一眼,便将那刀鞘扔在地上。
因為她原本的刀鞘是用深海沉木制成,表面看着與刀柄刀身的顔色極為接近,但細看之下便能發現刀鞘時不時會泛着幽藍的光澤,詭谲而又神秘。
當初四叔将雙刀打造好後,為了尋找刀鞘的材料,可是足足跑了好幾座繁華大城,花費了數月之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陸峰重新讓人打造的這新刀鞘,乍看之下與四叔當年打造的刀鞘差不多,但隻要稍微留點心,很快便能發現有所不同。司纓絕不允許這種粗劣不堪的東西玷污了四叔的心血。
司纓将雙刃握在手中,徑自朝南明高僧走去。
經過原嶺身旁時,還不忘說道:“你不是說過,很想看看我當年是什麼樣子嗎?一會兒記得睜大眼睛好好瞧瞧。”
說罷,她身形疾馳,迅若雷電,眨眼間便來到南明高僧跟前。
衆人皆對她的輕功望而興歎。
“小墨,讓開!”
巨蟒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股強大淩厲的刀氣撲面而來,這熟悉的氣息,讓巨蟒兩隻眼睛發亮,整條蛇都興奮起來。
玄明禅師則大感意外,這短短片刻的功夫,司纓給他的感覺就截然不同,内功好似也比之前強勁許多,甚至給人一種當年的她又回來的錯覺。
玄明禅師不敢有半分懈怠,忙将“般若金剛掌”的第三、四式打出。司纓半點沒有退避的意思,反而正面迎擊,一刀狠過一刀。
兩人的身影不斷變化,一會兒在此處,一會兒又打到那邊,移動的速度簡直風馳電掣。
玄明禅師愈打愈興奮,他雖是出家人,但也是十足的武癡,難得能打得如此盡興,心中暢快至極,手上難免也竭盡全力,完全忘我。
司纓也是不停轉換變動手中雙刀,将刀法刀氣施展到極緻。這雙刀的刀柄還有個隐蔽開關,合則如刀棍,分則又為雙刃。這鋒利的雙刃在司纓的手裡就宛如靈動的遊龍一般,與司纓幾乎已合為一體。
除了陸峰以後,其他人都看懵了。
誰也沒有想到血羅刹的真正實力竟是如此強大可怖,竟足以與南明高僧抗衡,難怪就算死了二十三年,也能在高手排名譜上擠進前十名的位序。這麼可怕的實力,隻怕過了今日,這公羊柘的高手排名譜就得重新排位了。
陸離也沒有想到,日日睡在自己身邊的枕邊人,實力竟是這般強大。隻怕自己再練上二十年,也很難達到血羅刹今日這般成就。
陸峰的心思卻與其他人不一樣,他激動得心跳加速,熱血沸騰。他覺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司纓終于回來了,終于又見到了完整的她,心中滿是喜悅與興奮,那種激動的心情幾乎要讓他歡呼出聲。
玄明禅師打出“般若金剛掌”第七式,試圖像方才那樣将司纓的雙刃震斷,可是這一次,兩兩相碰,司纓手中的刀刃非但沒有斷掉,甚至他還被司纓逼得不得不使出最後一式。
“般若金剛掌”一共有九式,這第九式的威力太大,中掌者輕則被震斷經脈,武功全廢,重則連性命都不保。由于太過霸道剛烈,玄明禅師從不輕易使用,但是這一次司纓卻逼得他,不得不破例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