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沉默許久,幽夜用輕快的語氣說:“想太多老的快,我可不希望将來對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喊兒子。”
“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等我們再次見面時,你陪我喝一杯。”
對方丢下這最後的一句話後,便徹底隐匿于黑暗中。
月出影現,蕭霖秋匆忙擦掉淚水,作勢回去,可他剛轉身就撞見立在樹蔭下的明憶鴻,對方正披着他的衣袍,松松垮垮的,似乎特别不合身。
[十九,你穿錯衣裳了。]明憶鴻輕聲說。
彼時,蕭霖秋慌不擇路地脫下身上的外袍,同對方交換。
隻聽明憶鴻又說:[方才你和幽夜先生在說什麼?]
蕭霖秋暢快地吐息幾下,他摟着明憶鴻往甯心居走去,二人的腳步極慢,仿佛他們彼此都在珍惜不可多得的時光。
“我同他說,等陰爻之事解決,待到一個春和景明的日子,我就娶你過門,這樣我們就能永遠相守,不見别離。”蕭霖秋耐心地說。
明憶鴻有些好奇地問:[那你該怎麼娶?]
蕭霖秋扭頭看向對方,笑意逐漸浮現在臉上。
如今天下不再太平,亂世之風已是讓衆生避而遠之的東西,正因為他經曆的多,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盛世的降臨。
他曾經想過,就在萬事平息的瞬間,以山河為聘,盛世作禮,向明憶鴻情定此身,現觀當下,他的這個念頭從未動搖。
“大辦婚宴,人盡皆知。”蕭霖秋鄭重回答道。
翌日,蕭霖秋把小二十托付給花溪舟照顧,他們則踏上“赴宴”之路。
原定的計劃是,讓蕭霖秋帶着僞造的龍脊進入水天一色,盡管假龍脊遲早會被查出,但這至少能讓蕭霖秋有機會進入其内部。
而作為他“影子”的明憶鴻,就可以伺機而動,尋找掩埋在水天一色的真相。
等蕭霖秋順利立在傳聞中的水天一色的入口時,他被震撼到一言不發。
眼前這座伫立在空靈處的巍峨宮殿,由藍白相間的磚瓦建成,而形成宮殿頂部的東西是由自天上的水流融合而來,萦繞在周圍的白雲與湧動的水流互相交融,這可謂之難見奇觀。
蕭霖秋用靈力将龍脊顯現于手心,他身着華服,斂起神色,往入口深處走去。
他僅需把龍脊交給站在殿前的守衛,對方便明白他的來意。
等大門敞開後,前殿的繁華旖旎簇擁在他的視野中,裡面的每處都坐着一個個雍容華貴、禮儀優雅的人,他們雖是在低聲同旁人談論,可似有似無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蕭霖秋的身上。
可蕭霖秋對這些不懷好意的目光視若無睹,從小到大的修養教會他,不偏看、不偏聽,維持該有的儀态風度,縱使有狂傲自大之徒看不起他,這種惡意也維持不了多久。
他被水天一色的主人安排在坐東向西的位置,場面一度緊張,人人都想看他笑話,可他偏不。
待八方來客紛紛入座後,神秘的主人才緩緩露面,坐在蕭霖秋的正前方。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最前方的男人,對方衣着端莊,行事講究,眉宇間卻有難以解開的憂愁,其雖久而不發一言,卻讓剩餘的座上賓敬而遠之。
與此同時,宴席伊始,悠揚的琴聲婉轉動聽,清淡的菜食搭配醇酒,别有一番滋味。
可蕭霖秋并未吃幾口,因為他單聽着不同于人界的音曲,腦中瞬間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想。
現在正在奏響的琴弦,大概就是長鳴要找的弦絲。
衆人酒後三巡,但蕭霖秋滴酒未沾,眼見這場所謂的盛宴即将迎來告别,他依舊來不及作出任何行動。
就在他将要失意離去時,坐在主位的男人輕輕敲動桌面,把他的目光吸引過去。
“公子可會奏琴?”男人終于開口。
蕭霖秋微微颔首,“鄙人琴技粗劣,隻怕有染您的清耳,但凡音相通,鄙人對箫的見解頗為深厚,若殿主願意聽箫解悶,鄙人自是喜不自勝。”
隻聽對方輕哼一聲,“也罷。”
就在殿主即将示意貼身婢女取一支箫過來時,蕭霖秋忙不疊出言阻止,“殿主,鄙人對您擁戴敬重,您卻視鄙人為賤草,假如此事傳出去,怕是有損您的名聲。”
此話一出,殿主的臉色漸變,“哦?那公子不妨細說,本主究竟是如何輕怠你的?”
蕭霖秋的神色嚴肅,聲音明亮,“傳聞水天一色的主人性情雅緻,愛竹如命,可鄙人自進來起,僅見過幾根稀疏的翠竹,它們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不曾被人細心打理過,這似乎與傳聞相悖,再觀這諾達的宮殿,遠比外面看起來還要冗雜繁華,甚至連雕飾都落滿塵灰,這些足以說明,殿主您的待客之道——”
後面的話被他隐去,眼前人則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呵,不愧是他的兒子。”
聞聲,蕭霖秋下意識想到系在腰間的鳳麟鍊。
緊接着殿主再度開口,“還望公子莫要見怪,方才的虛僞之徒受不得本主的恩待,但你不同,你的禮,本主已見。”
“想必方才的琴音所意何為,公子已經了然于心,那麼......”殿主站起身走到蕭霖秋的咫尺之處,“......你可願做我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