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隐霧,雲霭萦繞,幽僻叢徑中漾開婉轉箫聲,調和動聽鳥鳴,遍布天地之間,久久不散。
水流蜿蜒淌過竹亭下方,凋零的梨花随水而去,讓花香遠傳。
蕭霖秋輕輕放下手中的箫,側身看向飲酒不語之人,“遙殿主。”
遙尋晃動幾下酒盞,用沙啞的聲音問:“蕭公子一曲,讓我恍見當年事,那時我遊離人間,雅俗之音紛紛入耳,卻隻聽見喧嚣吵鬧的不快,如今身處隐林再度回味,竟别有滋味,快哉。”
“承蒙逍殿主的擡愛,您的心境不同,聽到的音樂自然大相徑庭。”蕭霖秋恭敬回應道。
眼前人不緊不慢地落下酒盞,然後又擡起雙手,讓兩根龍脊顯現出來,“我們先将閑情雅緻暫且擱置,蕭公子可否與我談談,這兩根龍脊是怎麼回事?”
“逍殿主,實不相瞞,這兩根都是赝品。”蕭霖秋毫不遮掩,他淡定啟唇解釋道:“因為這都是我們僞造的。”
話音剛落,遙尋毫不猶豫捏碎假龍脊,表情逐漸危險起來,“所以蕭公子也在騙我?”
蕭霖秋并未否認,他隻是開門見山地說:“鄙人之所以來拜訪您,一是替長鳴長老尋回弦絲,二是為查取真相。”
“長鳴?”遙尋輕笑一聲,“我萬年不見的老朋友,居然能從你這聽到......”
等待許久,他又聽對方複言說:“弦絲你拿去便是,誰讓你是我的知音呢?隻不過——”男人的聲音緩緩停滞下來。
蕭霖秋明白遙尋意有所指,他忙不疊依言回應,“幾日前,仙界有試煉者發現賢松長老于暗地裡豢養魔界的感染者,我們想追其因果。”
“其實逍殿主在鄙人來之前,就已經接見過他了,對麼?”
身前人悠哉遊哉地點點頭,“他确實來找過我,還向我借了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蕭霖秋下意識問。
“鎮安殺神的心丹。”
當蕭霖秋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時,他的大腦徹底混亂。
與此同時,遙尋突然卸下禮數大笑起來,“蕭公子别擔心,那也是假的。”
“這類重要之物,我怎可輕易示人?”
聽到這裡,蕭霖秋明顯松口氣,“這心丹究竟有何用處?”
遙尋的聲音沉下臉,他的眉宇間盡是嚴肅之色,“曾經的鎮安殺神望舒,本是靈鹿所化,他的這顆心丹聚天地日月的氣蘊而生,故而唯他所創的永生念,獨一無二。”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蕭霖秋喃喃道。
如若賢松為獲取心丹,是為習得永生念,那他為何要飼養感染者?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遙尋坦言出一個易疏忽的點,“......不過他無意間提過,再過不久,他俯瞰天下、獨享清淨的日子就快來臨。”
眼下蕭霖秋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經問完,可等他冷靜下來後,再度擡眸望向遙尋,眼前人和自己初次見面,對方就能不加掩飾地說出這麼多不可言說之事,這實在讓人難以明确所言事情的真假。
緘默的時間裡,遙尋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蕭霖秋的身上,竹影搖曳,風送來沁人心脾的梨花香,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或許是遙尋看出他的猶豫,于是對方開口解釋道:“我知道蕭公子信不過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可你要知道,我能心甘情願地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是為報恩。”
一句“報恩”,讓蕭霖秋的眸光閃爍幾下。
隻聽對方繼續說:“當年你的父親——幽夜,執劍走天涯,逍遙自在半生,救無數苦難之人于絕境,而我恰好也是被他救過的人,所以我想永遠追随他,以報答救命之恩,但他婉言謝絕,他說我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念及一分一寸的恩與怨,于是從那以後,我同他訣别在旭日東升之前。”
“可等我再度打聽到他的消息時,他已經娶妻生子,和族人離開塵寰、隐居深山,再後來,就是幻靈滅族,他下落不明,還落得個千古罪人的名聲......可我不信他是這樣的人。”
蕭霖秋見對方的神情落寞,眼底的憂郁幾乎快要溢出來。
他剛要開口,對方就拿起酒盞,把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因為你是他的兒子,所以我會傾盡所有,助你所想、成你所望。”
話音剛落,對方便摔碎酒盞,他拾起碎片劃破指尖,讓血漂浮在空中,旋即一道封印出現在蕭霖秋的眼前。
待血水與之交融的刹那,一顆晶瑩剔透的心丹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這可是我當初耗費不少人力财力奪來的寶貝,蕭公子,你且和弦絲一并帶回去,這或許對你有幫助。”遙尋停頓幾瞬,又移開目光看向蕭霖秋腰間的鳳麟鍊,雙目逐漸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