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蕭年用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打桌子,他不緊不慢地啟唇,冷聲喚道:“蕭澈。”
倏忽間,蕭霖秋收回目光,神情極為僵硬。
他的兄長極少時候會喚他的名,除非在他闖下大禍時,蕭年才會如此喚,但他最後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好。”蕭霖秋生無可戀地點頭,“我任憑兄長發落。”
“全部吃完。”蕭年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
聞言,蕭霖秋瞪大眼睛,眼前的三大碗不明物體,除去味道不說,可這分量也太大了!
“哥......”蕭霖秋試圖挽回對方的決定。
但蕭年不語,隻是靜靜地盯着他,宛若精神上的淩遲。
最終蕭霖秋難抵壓迫,硬生生捏着鼻子把三碗碎面喝完。
在後院的茅房内,時不時傳來蕭霖秋幹嘔的聲音,他都快把胃吐出來了!
晃晃悠悠的青年扶牆走出茅房,他的額前冒着虛汗。就在蕭霖秋快要不堪重負跌倒在地時,明憶鴻不知從何處出現,穩穩接住他。
“那種感覺就像......把很鹹的沙子混進去,就着碎紙一起攪拌而成的......”蕭霖秋還未說完,他又幹嘔一下,旋即,他死死抓住明憶鴻的肩膀,“你說,我讓你放一點鹽,你究竟放了多少!”
明憶鴻默默擡起空餘的手,将拳頭握住,展示給蕭霖秋看,[一點。]
“你!”下一刻,蕭霖秋頓覺不适,他連忙撒開手,又往茅房内奔去。
待到後半夜,蕭霖秋才徹底解脫,他躺在床榻上,睜眼往帳頂,他輕聲說:“來,你告訴我,你會什麼?”
坐在紗帳外的人認真細想後,才回答:[我會寫字、習書......]明憶鴻沉默半晌,複開口:[還有打架。]
蕭霖秋認命地閉上眼睛,“我是指生活上,你除了寫字看書,就沒别的了?”
[生活?]
見對方不理解,蕭霖秋特意解釋,“就像做飯,或者再往小了說,你就不懂基本的常識嗎?”
[比如?]
下一刻,蕭霖秋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就像放鹽時的少量,究竟是多少,又或者衣帶該如何系,不能把酒釀蓋子一直打開之類的。”
明憶鴻沉默不語良久,最後他的聲音回響在蕭霖腦海中,[不知道,我曾經......不需要關注這些。]
“那好吧。”蕭霖秋又躺下,他轉頭看向紗帳外的身影。
屋内很沉寂,窗外積雪滑落屋檐的聲音清晰可聞,隻聽青年低聲說:“以後我教你,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好。]
次日清晨,皇帝在宮中險些遇刺的事情,不慎走漏風聲,迅速傳遍整個京城。
但奇怪的是,一上午的光陰即将逝去,蕭年還等着宮中派人來捉拿他,可現在連個士兵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不像皇帝以往的作風。
就在蕭年内心迷雲四起時,蕭霖秋從屋内走出來,“玉綏王開始行動了。”
“你怎會知道?”蕭年有些詫異。
蕭霖秋含笑說:“昨晚後半夜,我們再度潛入宮中,發現皇帝的親信——吳将軍,出現在皇帝的寝宮中。”
吳将軍,可以說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掌管軍權的關鍵者,更是用來取代慕氏一族的人,每當他出現在宮中時,必定是在浩大戰役前夕。
“若是玉綏王按照計劃,那麼他現在應該已經搗毀,吳氏麾下的糧倉。”蕭霖秋解釋道。
“再過不久,最遲明日傍晚前,玉綏王将攻城,以逼迫皇帝棄城逃離。”
蕭年第一次在眼中表現出不可置信,“你是如何知道這般清楚的?”
頓時下,蕭霖秋不自覺露出笑容,他将明憶鴻往前推了推,“哥,你放心,有他在,出不了岔子。”
“那京城百姓可有考慮?”蕭年問。
“當然都考慮周全了!”蕭霖秋拍拍胸口說:“屆時會有秘境的入口,你隻管帶着百姓一道進去便是。”
“是嗎?”蕭年毫不猶豫地戳破對方的幻想,“建德城占地六十七公裡,共十一萬戶人口,你想好該如何在一天内,将他們悄無聲息地轉移走?”
聽聞蕭年的一番話,蕭霖秋緘默不語。
他們之前僅考慮到國師發動傀儡的時間,完全沒有精力去思考該如何轉移百姓。
再者,蕭年已經被解救出來,這意味着國師發動傀儡的“信号”已經不存在,那麼國師真正出手的時間,又該是多久?這就不得而知了。
[抓重點。]明憶鴻突然提醒,[那個人,等待的——是百姓聚集起的時刻。]
瞬間,這句話醍醐灌頂,蕭霖秋似乎已經知道,他們下一步該如何做了。
“快!地圖。”蕭霖秋快步走進書房,将地圖鋪展在地上。
青年指了指建德城的四個角落,“先用秘境的入口,在這些地方布置好。”
旋即他用手順着南邊城門劃向西門,然後他又将骨節分明的指節,停留在建德中央的皇宮上。
“保險起見,若是能引發一些轟動的事件,先将大部分百姓聚集在西側,然後分别在西側和東側打開秘境入口,那麼這至少能在短時間内,疏散大部分人群,至于剩下的百姓,應該可以通過那四個點位的啟動而離開。”蕭霖秋擡頭看向上方的二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