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兩個用藥之人,再加上隻出不進,銀票很快就見了底。
翠枝支支吾吾的走過來。
“公子,屋裡快沒糧了……”
謝昳窘然,扶額。
重活一世,居然遇到一個,他上輩子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囊中羞澀。
不禁啞然失笑。
謝憫之啊謝憫之,難為你也有今天。
前世,朝堂的風雲在擡手落棋之間,因此,時常覺得疲弊不堪。
如今這天下,再沒有要他謝昳操心的事情,空出大把閑餘,反而變得無所适從。
從前衣食無憂的環境,已将他的性子養的憊懶又散漫,脫去了朝服,說到底與世族纨绔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為一日三餐奔波,這種感覺甚是微妙,謝昳總覺得分外的不真實。
内心已在抗拒。
以後總不能一直賣字為生吧!
一個時辰過後。
謝昳出現在春聯攤前……
幹笑幾聲。
賺錢嘛!不寒摻。
謝昳提筆一揮,十種不同字體的‘福’字快速呈現紙上。
龍飛鳳舞,各有千秋。
謝昳暗自神氣,隻等識貨人自掏腰包了。
“哎喲!你寫的這是啥啊!就這一個字能認得,白瞎了我的紅紙!”
攤主老太婆指着一堆紅紙中,最像平時門上貼的那種字,抱怨道:寫了一堆廢紙,就這一個能賣出去。
謝昳:“……”
一上午,隻賣出去十文錢後。
謝昳百折不撓的鋼腰,終于折了。
于是聽從老太婆的指揮,又寫了一沓春聯,全是老老實實的楷體。
“啧,早認真寫不就好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老太婆捏着春聯,十分贊賞。
謝昳心想,算了。
反正他是真的打算,好好的生活下去。
原主積極的态度也影響到自己,沈夢籠就算貧苦,也還在努力的照顧好他自己。
生病會按時吃藥,沒錢買藥,就按藥方去挖草藥曬幹,再熬成濃黑酸苦的藥汁,喝下去,然後努力活着。
謝昳雖不贊成原主爛好人般的處世之道,卻被原主對生活的熱愛折服。
一群大嬸經過,對着攤子指指點點。
“這個憑什麼賣兩文錢一對,我家孩子今年也念上書了,誰寫不是寫,花那個冤枉錢!”
“可不是,倒不如買個鐘馗、财神,貼一貼,好看又喜慶。”
謝昳守在攤前。
下午情況比上午好些。
賣出去五十文。
剛燃起的歲月靜好之心,被現實轟的稀碎。
去他娘的熱愛,巴不得掀了這破攤子!
手裡卻是整理了好幾遍紙堆。
開玩笑的,賺錢要緊,賺錢要緊。
再看看天色。
若不來個豪戶,接下來幾天全部吃糠咽土。
“字倒是不錯,隻是寫錯了地方。”
一個穿錦袍的胖子笑眯眯的盯着謝昳。
謝昳:這人有點眼熟。
唰的一聲,胖子打開扇子,然後拿手指點了點扇面。
謝昳想起來了,這人是古玩店的老闆。
胖子見周圍都是來往的人,講話不方便。
忙将謝昳扯到館子裡。
“賢弟,賣春聯能掙幾個錢?有大生意做不做?我直說了,像上次那種貨可還有?”
謝昳驚歎道:
“真有大生意?那是我從朋友處得來的,我曾跟他學過一段時間的字,那種品相的貨,隻有他才寫的出來。真是可惜,哎!”
“緣何歎氣?”
胖子驚疑,連忙問其中是否有為難處。
謝昳搓搓手,似是窘迫。
“他這人脾氣怪,若是知道我拿他的字去賣,肯定不樂意的。先前那幾副,是他寫着玩,被我偷拿的。”
胖子捋着幾根稀微的胡須,心内思索。
這倒是,攤面上的春聯,字迹工整秀氣,雖是不俗,但比之那天的扇面,多了幾分匠氣,少了幾分傳神。
書法自古有訣竅,不是誰想模仿就能模仿的來。
但是,生意也得做。
胖子放不下到嘴的肥肉。
“不知你那朋友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改日我帶着禮物親自去拜訪。這莊要是成了,就不是一百兩了,萬兩也不在話下。”
謝昳擺擺手,給自己添了一碗茶。
“别說你了,就算是我去,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就說他這人脾氣怪,還給自己取名叫‘寸心山人’,整日在山裡轉悠,還動不動就出去雲遊,居無定所罷了。”
胖子這下沒轍,看着剝好的花生米,咽不下去。
“不過……”謝昳話鋒一轉。
“不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