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躍敲響了他的房間的門。
駱榆并沒有開門,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他想将時躍趕走。
祁秀将時躍放進來必然沒有安什麼好心,他也不想讓人看到他糟糕的家庭。
這是剖析一部分的他。
可時躍锲而不舍地敲門,絲毫沒有感受到這種冷暴力。
他沒有辦法,才打開房門。
他從門縫遞給時躍一張紙條:【你走吧。】
這是他剛剛寫的。
可時躍卻沒有接下紙條,反而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駱榆冷着臉看向時躍,想要把時躍趕出自己的世界,他卻看見時躍睜着無辜的眼,委屈地看向他。
時躍拽住駱榆的衣袖,晃了晃,晃動幅度比平時大了很多。
時躍說:“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來,我做的飯菜都涼了,我好餓我想吃飯我就來找你了。”
駱榆看見時躍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又一個的保溫盒。
他聽見時躍說:“我把飯菜熱了熱帶過來了,我們一起吃吧!”
時躍打開飯盒的蓋子,将飯菜一個一個擺在書桌上,有三菜一湯。
“我做了好久,從早上一直做到12點,可是你沒有來。沒關系我來找你了。”
外面的争吵又開始了。
和平時一樣,他們的争吵裡依舊帶着對駱榆的不喜與侮辱。
駱榆無故覺得有些難堪。
被人知道他的不堪的難堪。
駱榆本身對這些話語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哪怕是那些侮辱性的詞語。
他從很小就知道了,據理力争不會達到任何目的,引起關注反而會得到更多的辱罵,所以他也學會了不再開口。
隻是他不願意被人知道他糟糕的家庭,不願意被人剖析出一部分的他。
他現在不想要據理力争了,因為沒有什麼意義,也許哪一天,他會離開這個世界。
反正也沒有人在意他會不會活着。
就連他的父親,都期望着他快點死去。
他活着,好像又已經死去。
駱榆的視線轉向被他放在床頭櫃上的那把鋒利的刀。
時躍也看到了那把刀。
他興奮地從書包裡掏啊掏掏出兩個蘋果。
“駱榆你這裡有刀啊,正好我帶了兩個蘋果,我給你展示一下我削一整個蘋果皮都不斷的技能。”
那把被他無數次幻想過割在自己血管上的刀,出現在了時躍手中的蘋果上。
并靠着時躍的精湛技術,成功削下來了一整條沒有斷的蘋果皮。
時躍得意地将蘋果遞給駱榆:“怎麼樣?我厲害吧。”
駱榆艱難的點了點頭。
時躍削完蘋果後不知道應該将蘋果皮丢在哪裡,他在房間沒有找到垃圾桶,倒是在書桌上發現了兩個最普通的塑料袋,他将塑料袋打開,将削下來的蘋果皮放入了塑料袋中。
那個也許會有一天套在駱榆頭上的塑料袋,被時躍用來裝了蘋果皮。
沒關系。
還有一根繩子。
駱榆的視線又轉向了書架的底部。
可能有一天,那根繩子會套在他的脖子上,也可能會綁在他的手腳上,帶着他沉入水底。
那繩子也被到處找工具的時躍發現了。
駱榆聽見時躍興奮的聲音:“駱榆,你這條繩子好結實啊!我能不能給你展示一下我新學會的一個技能?”
駱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同意,可看着傻狗清澈的眼神,駱榆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然後駱榆便看到,時躍将那根繩子繞啊繞,最後繞成了一個,中國結。
駱榆:……
時躍還眨着大眼,湊近駱榆,用邀功的語氣說道:“怎麼樣,我厲害吧?”
駱榆操縱輪椅向後退了一步,偏過頭,不願再理時躍,可是時躍就像讀不懂氣氛一樣,圍在他的身邊轉着圈問他:“怎麼樣怎麼樣?”
駱榆最終還是無奈點了頭。
得到了駱榆的肯定,時躍更加喜笑顔開:“我也覺得我超棒的!”
之前和繩子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東西。
繩子被取走,那東西自然也落到了可以看見的地面上。
是一面錦旗。
時躍撿起那面錦旗,驚訝地問駱榆:“你還有錦旗,你真的好棒啊駱榆!”
錦旗。
關于那面錦旗的記憶,忽然湧入了駱榆的腦海。
那雙眼睛。
駱榆忽然想起,他曾經,見過時躍。
準确來說,是見過時躍的眼睛。
外面的争吵在此刻也停了。可沒過多久,又響起了砸東西的聲音。
這樣的情景并不罕見,可此刻,場景裡有了不速之客。
駱榆并不希望任何人看到這副場景,以此來自以為是的剖析出他的凄慘。
可時躍忽然睜大眼睛問他:“是不是有哪家在裝修?我還沒見過裝修别墅呢!”
駱榆忽然又覺得,傻狗什麼都不懂。
可時躍哪裡是不懂。
他心疼死了駱榆。
駱榆這樣好的人,為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駱榆明明那麼好。
他沒有經過駱榆同意就将他扛上抗下,駱榆也從來沒有跟他生過氣。
時躍想要去和駱榆的母親争執,想要告訴駱榆的父母,你們不喜歡他,有的是人喜歡他。
可時躍也知道,如果自己這樣做了,駱榆往後也許會更難過。
時躍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他的心裡實在難過。
時躍并不想給駱榆惹事。
可時躍忍了又忍,但最終少年心性還是戰勝了理智。
他拉住駱榆的手,看向駱榆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駱榆,我們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