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駱榆聽到時躍的話,難得愣了一下。
他并不需要逃跑。
隻有被捆綁,沒有自由的人才會逃跑。
隻有過的凄慘的人才需要逃跑。
隻有想活着的人才想逃跑。
他不需要逃跑,也不需要同情。
他讨厭這種自以為是的同情,同情他的生活,同情他的遭遇。
這種看似善意的感情,天生帶着對弱者的憐憫。
可是時躍的目光裡,似乎并不帶任何同情。
時躍好像隻是單純地在問自己要不要跟他走。
駱榆并不想去,可身體先一步替他做了選擇。
他點了頭。
時躍得到駱榆肯定的答複,喜氣洋洋地開始計劃怎樣出逃這棟别墅。
這棟别墅雖然有三層高,但駱榆住在二樓,逃起來并沒有那麼難。
觀察了一圈,時躍決定從窗戶出逃。
駱榆房間的窗戶正對着别墅院子的大門。
時躍将剛剛被自己綁成中國結的麻繩解開,思索了半天,決定将繩子綁在駱榆的床腳上,然後自己背着駱榆,順着麻繩爬下去。
時躍目測發現繩子離地面還有一米的距離,但沒關系,足夠了。
他将駱榆放在背上,讓駱榆用手摟緊自己的脖子,然後他艱難地趴在窗台上,鼓足勇氣,将自己的身體翻出窗外。
全部重量都靠着時躍的一雙手撐着,粗糙的繩子将時躍的手摩擦出紅印。
時躍一點一點靠着麻繩滑到地面。
安全落地。
時躍背着駱榆輕輕的朝着大門走去。
小院平時的把手也不嚴,今天更是大部分的人去收拾戰場以及勸架去了,時躍很順利地移動到了門口。
門沒有關。
靠近門口了。
時躍忽然聽見一聲怒斥:“誰在門口?”
時躍頭也沒回,将駱榆往上颠了颠,撒腿向外面跑去。
時躍一口氣跑了兩百米,向後看看發現并沒有人追出來才停了下來。
時躍背着駱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的臉紅撲撲的,将氣喘勻後,時躍激動地嚎了一嗓子:“刺激!”
他稍稍轉了下頭,對着駱榆說:“我把你偷出來了,真刺激!”
駱榆的胸膛貼着時躍的胸膛,他好像能聽到時躍劇烈的心跳聲。
但很快,駱榆就感覺到,那是自己的心跳聲。
時躍将駱榆偷出來的時候,并沒有偷出駱榆配套的輪椅,所以危機解除後,時躍并沒有将駱榆放下來,依舊背着他一步一步走着。
時躍打算帶着駱榆去這附近的一個公園。從駱榆家出發之前,時躍将自己的背包背在了駱榆的肩膀上。
背包裡放着他做的飯,他準備和駱榆進行一次在公園裡的野炊。
駱榆趴在時躍背上,這個姿勢對駱榆來說,本是一個屈辱的姿勢,因為這代表着他不良于行,代表他是個殘廢。
或許是時躍從來沒有露出過同情的表情的緣故,此刻的駱榆,生不出任何屈辱的感覺。
時躍看起來很清瘦,背脊并不寬闊,但時躍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秋日下午的陽光已經不太刺眼,時躍微微擡頭,就看見碧藍的天空中點綴着幾朵純白的雲,遙遠又似乎觸手可及的天與雲将世界變得不太真實。
“今天的雲看起來好甜,”時躍興奮地偏頭對着駱榆說話,“我好想摘一朵嘗嘗味道。”
駱榆側過頭看時躍。
雖說秋天的太陽已經沒有那麼毒辣,但畢竟背着一個人,時躍的鼻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
駱榆被時躍背在背上,兩人距離極近,駱榆一偏頭,灼熱的呼吸就噴灑在了時躍的脖頸處。
時躍的臉乍然紅了起來。
駱榆沒有注意到時躍的異樣,他隻專心盯着那幾顆汗珠,本還算愉悅的心情忽然變得五味雜陳。
直到聽到時躍忸忸怩怩的聲音,駱榆才回過神來。
時躍說:“駱榆,你别給我脖子吹氣了,我脖子好癢。”
聲音裡帶了不自知的委屈。
駱榆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沒忍住抿了抿唇。
駱榆默不作聲地将頭偏到另一邊去。
可還沒過去兩分鐘,時躍又紅着臉向駱榆提出要求:“駱榆,我好熱啊,要不你還是繼續吹吧?”
駱榆的唇角終于忍不住彎了。
不過因為好久沒笑過,唇角的弧度略顯僵硬,甚至看起來有些陰森。
不過也沒有人看見這陰森的弧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駱榆已經從屋檐快進到脊背了。
在時躍背上的駱榆不得不兢兢業業地給時躍的脖子吹氣,做好一個電風扇該做的工作。
駱榆每給時躍的脖子吹一口氣,時躍就忍不住戰栗一下。
雖然感覺不是特别良好,但時躍覺得有駱榆牌電風扇的他确實涼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