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雲客,瑛娘開始為囤糧做準備。
倉中物品基本被清空,隻留了些實在不好暴露人前的東西與田地房契、金銀玉飾,其中空間少說也能存下數百萬斤糧食,便是将那五百兩金再兌個一萬兩銀錢去買糧也還放得下。
但小食鋪後院并不寬敞,平日裡人多眼雜,囤糧想也不易,瑛娘不打算将秘密暴露在謝梅母女眼前,隻得想法在靜谧處單賃一個空曠的宅院掩人耳目。
可信之人實在不多。
從秦家借來的兩隊人馬是不夠消耗那一萬一千兩銀子的,臨了出行前瑛娘特意與汪文、汪武兩兄弟交代過,隻要往北收滿車便先遣可信之人将糧送歸,途中車隊不論雇傭都由她來承擔一應費用,如此,若是順利,估計秋收之前便能将銀錢耗盡。
且安縣送糧的隊伍不知哪日便要來,此事不敢耽擱,瑛娘接連跑了三日,終是在駿陽府外十幾裡處的夕山腳下尋了個荒蕪的田莊舊址,将那三進的大院賃了來,安排好小食鋪事宜,辭别雲氏,搬進田莊閉戶而待。
囤糧之事暫無遺漏,瑛娘才又靜下心來打算别的。
災情一起,人禍并出。
秦彧被上峰視作俎上魚,秦家之盛如招風之樹,如果不及時應對,待得災情更劇,秦家攏家上下怕是再不得安甯。
瑛娘有意與秦彧更進一步,自然看不得将來的親眷陷入囹圄。
瑛娘一人待在城外田莊,雲氏如何也安不下心,這日雲客帶瑾娘入得城來,雲氏才心下松了口氣,拉着瑾娘趕了車來田莊與她團聚。
雖說還憂着瓊娘一家,但前幾日瑛娘所說“相看”一事更令雲氏心急,眼下得空,正好借此機會将她的親事說定。
雲氏不是那般會拐彎抹角的長輩,簡單吃過便拉着瑛娘說起了閑。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娘還是希望你能嫁得順心如意。未來尚有數十年,你是想求安穩,還是富貴?”
不管嫁與何家,瑛娘應也少不了富貴日子,但商戶與官吏之間落差巨大,秦家雖是商戶出身,但秦彧已然越過龍門,瑛娘一旦嫁與秦彧,将來便要面對秦彧或會面臨的一切。
秦彧在府衙的處境便是雲氏也略有耳聞,若真成了事兒,便是秦家不給瑛娘委屈,秦彧在外受得針鋒怕是也會刮到瑛娘身上來。
雲氏滿意秦彧、滿意秦家,就隻怕将來官家發難,她卻無力與女兒分擔。
瑛娘自然知曉雲氏憂擾。
但她不願将就,亦非隻求一人,便虛虛抱了抱雲氏,牽着她的手笑道:“娘隻管往外說有意與我相看人家,有心者自然會上門求娶。”
雲氏這便懂了。
“好。”
“娘莫煩心,我看姐姐氣色不錯,該是近來有喜信了?”
瑾娘正琢磨瑛娘能說的人家,聞說“喜信”臉色兀地一紅,“約摸有點感覺,但日子還淺,便沒來得及與娘說。”
她幼時身子弱,心頭又時常憋悶,所以每每經曆月事都會遲上幾日,甚至在月事來前也會莫名煩躁,胸中盡是無名怒火。
這回月事雖遲遲未到,但她卻無往日的情緒,甚至夢境都多喜人。
多半是無誤了。
雲氏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喜意上頭,一時便也顧不上煩憂什麼秦家、官家了。
“阿客可是知曉?正好,那雞、兔氣味難聞,阿客既然處理了之前養的那些,你們便來府城另尋個營生,我也好看顧你養身。”
雲客能寫會算,又曾跟随商隊行走,在府城尋個活計不難,瑾娘自然沒有當口拒絕,略一思索便代雲客應了下來。
雲氏滿心歡喜,瑛娘卻也被她一番話提了醒。
若秦彧真能踏出這一步,接下來她便不适合再于小食鋪行走,如果瑾娘與雲客要來府城營生,這食鋪倒是可叫瑾娘來幫幫手,不管雲客打算如何,這小食鋪的分利總歸是一份不菲的收入。
有了想法,瑛娘便直言與瑾娘說了。
“小食鋪利厚,隻若我出嫁,鋪子裡怕是再忙不過來。先頭我與娘分了二成利,姐姐不若也來鋪子裡幫手,到時利作四份,娘拿兩成,你與玥娘各拿一成?”
打小食鋪開張以來,短短三個月便有利二千一百兩,按照這般計算,接下來便是不做冰飲、酥山,整年也能有八千餘兩盈收,便是隻取一成也有八百餘兩。
瑾娘不知這利究竟有多厚,卻不待拒絕,瑾娘已然按住了她的手。
“一成利并不算多,待我出嫁,這小食鋪便全靠你們打理,我取六成已經占盡了便宜。況且姐姐也該多為将來考慮,且不管咱們爹娘老來如何,至少你手頭有銀錢,底下的小子閨女也能活得更好、尋得更好的出路。”
此前瑛娘許諾雲氏、瑾娘合得二成利,但因近日囤糧之舉,那利錢便被她盡數挪用。
雲氏自然不計較這般許多,但聽瑛娘不僅單分一成利與玥娘、瑾娘,又留了兩分利與她,心下便知她亦記着瓊娘,如此,心中更是酸澀。
“今年災情難明,你管着我們的吃喝,便是不分利也沒事。”
瑾娘雖是不争不搶的性格,眼下也實在說不出更多的拒絕來,眼眶一熱,便反握住瑛娘的手,“……娘說的沒錯。這兩年阿客掙了不少家當,盡數交到了我手裡,你先緊着要緊的事兒做,分不分利的以後再說。”
瑛娘隻笑:“且安心,我手裡銀錢還有富餘。”
有瑾娘幫襯雲氏,瑛娘便可安心盤算今後,隻交代雲氏将小食鋪一應賬目計算好,此後每月最後一日算清盈出,按她所說将利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