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幾日,徐雪芝帶着印章與憑據來了鋪子。
瑛娘一看印章便知那匠人的确稱得聖手,隻是臨了來了幾位訂購攢盒的食客,她忙着去招呼,一時倒也沒注意徐雪芝顔表未盡之言。
徐雪芝也不在意,見她确是不好分心,索性與她說了一聲就自個兒先行去了後院。
也不知她與雲氏說了些甚,待離店時,端是不認識她的食客也瞧出了她臉上的喜色。
“瑛娘,我瞧着你們着實忙不過來,今日便先回村頭去了,改明兒你與你娘空了再到家中閑坐。”
“今日着實怠慢了芝姨,改日我們一定去莊上。”
徐雪芝擺手示不在意,樂呵呵乘車而去。
瑛娘本打算待鮮果上市後多做些果醬再去秦家拜謝,不成想,真到五月裡,卻先傳來了災情。
昨年便有旱情。
府城周邊河水豐沛,農人辛苦些自也能保六、七成收獲,若是沒有增稅,勉勉強強也能糊口,偏生旱情與重稅壓得農戶直不起腰……
周邊旱情倒是沒影響到小食鋪的買賣,隻是雲氏憂着外嫁的女兒,聽得食客傳言便在堂前走了神。
這幾月小食鋪的生意,瑛娘已經盡數交給了雲氏,見雲氏把着賬本神思不屬、幽幽歎息,便招來了小草,自個兒拉着雲氏去後院。
“娘,可是擔心姐姐們?”
“嗯……聽着今年地裡頭怕是沒幾分收成,大家夥兒日子不好過,咱們在府城買賣倒是還能做,瑾娘和阿客卻怕是不好賣那肉畜了。還有瓊娘一家……都指着地裡收成,今年這般,怕是不好過了。”
旱情持續了一年,整個府城界内的儲水也救不了所有莊稼,如果六月還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估計隻存一、二。
瑛娘不禁閉目。
她明面能動用的隻有這幾月小食鋪的盈利,共計二千一百兩餘,但倉中還有存銀一千五百兩銀并五百兩金、以及能夠置換成銀的花露、顔料、墨錠、紙等,如果冒險清一清庫存,約摸也能湊出萬把兩銀。
如果隻是旱情,從外收糧救濟百姓也能保一時苟活,就怕天災人禍并行,那般再多的銀錢也救不了人命。
瑛娘歎了一口氣,也顧不了那般許多了。
“娘這幾日先别管食鋪的活計,帶着銀錢走一趟。”
“好。”
能放下家中大小事務幫着收糧的也隻有雲客了。
府城周邊能收的糧不多,雲客便拿着錢跑遠了些,隻他一人恐一路不太安穩,便又拉了五個信得過的勞壯,帶着瑛娘給的三千六百兩銀上了路。
雲客出行,瑛娘也沒閑着。
如今糧價不似從前,她并不覺得三千多兩銀能收回多少糧,索性叫玥娘守着雲氏逗趣,自個兒駕車去了秦家。
眼下能信的唯有秦家了。
秦放與徐雪芝并非多話之輩,雖不明瑛娘為何清倉攬銀,卻無二話便先安排了人手清點貨物與她結銀,事後才避諱着問了因由。
“可是急用?若還缺銀錢,不如先從秦家公賬上借支些?”
秦放給的價十分客氣,瑛娘也不計較那點兒零散的銀錢,最終清倉所得一萬一千兩銀。
依着目前瑛娘所了解的糧價,一萬一估計能買來一萬石稻米、一萬石生麥并四十五萬斤紅薯,加上此前倉中所藏及雲客能收來的稻米、生麥、生稻、紅薯,最後約摸能出一百八十萬斤稻米、一百二十萬斤麥粉、五十萬斤紅薯。
若按一村四百口、一口一日一斤半的算法,這些糧起碼能保差不多八個村子兩年的嚼用。
應是夠了。
瑛娘不覺得自己能救世,有這三百五十萬斤糧食保府城周邊不亂,便是足矣。
面對秦放的關心,瑛娘笑了笑,坦言道:“置換這些銀錢也是以防萬一,我手頭還有此前從秦叔手頭得的五百兩金,便是這些銀子全抛灑了也不怕。”
“成。”
秦放并非多疑之人,聞言隻道:“今年莊上收成不好,正好商隊要去南邊兒,我欲收些糧回來備着,不若幫你也帶些?”
瑛娘往年收糧的動作并不隐晦。
于秦家而言,豐縣界内可謂無甚隐秘之事,故而,瑛娘坦誠,秦放便也處處與她打算。
瑛娘正想從商隊借人,當即點頭,“多謝秦叔,不過我有别的打算,秦叔可否借兩隊人馬與我?”
瑛娘信任秦放,卻不盡信商隊管事。
而且此番囤糧,她不打算要生稻,且收來的生麥也要全部碾磨成粉,這般便不好全拖累秦放,如果能借到人,再由汪文、汪武兩位兄長領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