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木匠很是費了一番口舌才說服村正點頭同意增種胡麻。
索性今年的胡麻還沒收完,汪木匠又做主補齊了先頭收來的胡麻差價,打今年起便将胡麻提價至五十文一斤。
如此一來,雖付出了更多本錢,但行此善,汪木匠與徐氏心頭皆是隐隐暢快,再聽瑛娘帶回消息,連日緊繃的弦也松了大半。
吃過晚食,待各房回屋,汪木匠又支使徐氏找了瑛娘主動提及存糧之事。
自公主薨逝,瑛娘每年都要支出一筆銀錢存糧,汪木匠與徐氏受她影響,每逢秋後閑時便也跟随其事,加上今年新糧,亦然攢下了二百來石生稻、生麥。
不料今歲地稅再增,汪木匠恐起人禍,便想問問瑛娘打算,再适量多存些糧入倉,免得到時天災人禍伴行,連自家人的嘴都糊不上。
瑛娘今年确是打算翻倍收糧。
眼下她手頭銀錢存備充盈,較昨年翻幾倍量也足夠,隻是如此便不好隻叫雲客一人幫忙,還需請徐氏娘家那邊的表叔表哥們幫忙。
想罷,瑛娘便與汪木匠與徐氏說了自己今年的打算。
“三千石稻米,一千石生麥,再收三萬斤番薯。不拘十裡八村,能跑遠地兒收也成,畢竟咱們藏糧隻是以防萬一,也要叫鄉鄰自個兒留夠糊嘴的才好。待此事辦完,每位幫手的表叔表哥,都給二十兩銀作報酬。”
這般多的糧可不止是養活一家人那般簡單,徐氏一聽便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看向汪木匠,卻見他也皺着眉似在思索自家該也多藏與否。
果不其然,随即汪木匠也開口叫徐氏拿錢來,“咱家糧倉不大,今年的新糧都沒得地方存,索性家裡頭也不缺老三一個,便叫他去城頭幫手,把老三家的兩間屋也騰出來存糧。”
兩間屋少說能存兩千石糧,徐氏手頭攢了一千五百來兩銀,加上今年還未售出的胡麻油能分得五百兩,如何也夠收糧花用了。
隻是徐氏不如瑛娘抛灑,舂好的稻米也不如生稻好存,徐氏便隻打算出一千石生稻的糧錢。
“老三家還得做撈面,得把他們的用量也算上。”
商稅雖也增收,但面鋪子一年少說也能給徐氏二百多兩的進賬,聞言一歎,“那糧價怎麼算?”
“還按從前的算。稻米六百文一石,生麥、生稻三百六十文一石,番薯一文兩斤。”
汪木匠沉默半晌也“嗯”了一聲,徐氏無法,隻得依言多拿一份錢,轉念又問瑛娘今年還收不收江米。
昨年有墨方便宜,秦放便舍了三十石江米與瑛娘,且按一石一兩銀的低價算。
今年瑛娘還想再收五十石存備,但這事兒需得她自個兒去與秦放說才顯誠意,因此拒了徐氏幫忙,隻道自己還有别的安排。
此事說定,瑛娘也回屋去清點存銀。
今年提前交付花青與桂花香露,得待來年四月才有新的進賬。
此番收糧需用近兩千兩銀,之後還要收江米五十石,收糧亦需到城頭租房、貼補日需花用、支付老徐家表親幫手的工錢,冬月裡也要與瓷器鋪子結銀,除夕日更要給林氏與何氏備一份今年幫手的工錢,加之前頭才花了三貫錢買絲絹裁制新衣,緊接着又要考慮雲氏、玥娘的年禮,如此算來,買完糧還能剩下五百兩零散銀錢。
瑛娘還打算去府城看看鋪面,如此幾百兩怕是不夠,索性從存銀中取出十錠百兩銀元寶,待得明年進賬再行填補。
備了銀錢,徐氏一并交與瑛娘保管。
但瑛娘出資兩千餘兩,徐氏也拿了六百兩銀,便是合裝一個箱籠也不好随意搬動,徐氏不放心瑛娘獨行,隻得丢下自個兒的活計陪她走一趟,待至上灣村村頭,才與她分道。
瑛娘自是去秦家與秦放商購江米,順道打探府城近況。
整個駿陽府隻秦家才種江米,而江米畝産三石,瑛娘想買五十石勢必得摻雜從前的陳谷,不過秦家糧倉仿州倉建造,陳谷三五年也不見得會敗壞,需用時出倉脫殼也能保重八成,瑛娘自然不會介意這谷是新是陳。
“隻是需得勞煩秦叔着人幫忙脫粒,眼下家裡事多,确是支不出人手來。”
秦家最不缺的就是能賣力的小厮、長工,往年徐氏出面來買也是隻買脫粒,秦放自然慨然應允,問道:“五十石江米該不是自家吃了吧?可是打算用江米單做一門營生?”
瑛娘手頭要做的事不少,但秦放不知内情,隻當瑛娘年歲漸長,老汪家正待與她備齊嫁妝。
尋常農戶之女不好高嫁,但瑛娘如何也算不得普通,應當不至于要靠豐厚嫁妝才能覓得良人才對……
秦放所思卻是不好與瑛娘直言,因而暗自琢磨來日還得叫徐雪芝出面幫着瑛娘相看才好。
瑛娘不知秦放這般操心,盈盈一笑,直言道:“是打算來年去府城尋一門營生,隻尋常東西不好拿去府城,倒不如賃個鋪子,做些稀奇的小食,再尋機會做别的。”
“是這個理。”思及來年“苦禅墨”開售,秦放順勢提了一嘴,“第一批墨出了一萬方,豐縣學子吃不下,今夏老章便先一步去府城尋了鋪子,若你來年真打算去府城營生,何不托信與我,好叫你章叔先幫着相看相看?”
瑛娘訝然。
先頭雜貨鋪子的夥計隻說章文德是調任公子管家,她便也未往别處想,眼下知曉章文德還兼管秦家在府城的買賣,确是可以托他先在府城幫忙看看适合做小食買賣的鋪面。
恩情往來,瑛娘自然就勢将此事托付與秦放,“那便煩請秦叔與章叔幫忙,鋪子無需多大,但後院需得至少三間屋、一間竈,若院中有井更好。”
如此要求也不算過分,秦放樂得幫忙,便叫她先回大王村,“江米脫粒之後我會使人給你送到家頭去,隻尋鋪子需得些日子,你且耐心等着,有信兒了我再與你傳話。”
“多謝秦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