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相信樹不會用枝條起舞，更不會窺探林間的道路。

【别把秘密告訴任何人。】樹說。

這裡發生了很多事，有人死了，有人活着，有人哭，有人喋喋不休，有人殺了自己，有火點燃了一切。

它們最後都墜入了屬于灰白的、如同月光般涼薄的死中，隻留下枯木死水。

踏入其中的生靈也許會從水潭中見到世界的背面，也許會像它們一樣長久地留在這裡。

這裡是世界的背面，是屬于死的世界。

随後，它并不打算再回答博爾萊斯的問題了，正如它的回答一樣——無論這裡發生過什麼，樹都不在乎。

樹是沉默的旁觀者，永不道出真相。

博爾萊斯也曾聽說過有關生死的故事，是那棵幼藤講給他聽的。

當然，博爾萊斯并不能确認那些故事的真假。

【虛無的中間世界隔開了生和死，上面是花草樹木，中間有褪色的大魚在什麼都沒有的天空中遊動，魚的下面就是屬于死的一切，活人們，别看也别碰。】

那棵幼藤幸災樂禍地談起這件事，【但就在幾百年前，有人碰了它，那可遭了殃。】

又一段時間後，樹松開了枝桠，它示意博爾萊斯可以去撿起那隻襪子了。

在碰到那隻襪子的一瞬間，博爾萊斯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又穿過了一層水一樣的東西，像是吹破了一個肥皂泡一樣。

他回到了現實中。

焦黑的樹林立在無星無月的夜晚裡，光秃秃的樹幹像是随時要倒下來。

今天下過雨，夜色很糟糕，一點可以照亮夜路的光亮都沒有，博爾萊斯還維持着蹲着的姿勢，他摸了摸口袋，沒有找到他的兔子，随後他從随身的挎包裡拿出了一盞小型防風燈。

燈光隻能微弱地照亮周圍，他看見一隻和剛才所見一模一樣的羊毛襪子正靜靜地躺在土坑中。

博爾萊斯正打算把那隻襪子從泥巴裡撿起來，卻發現那隻襪子還包裹着什麼硬質的東西。

他把多餘的泥土都撥開，這才發現那隻襪子穿在一個有成人手臂高的木偶的腳上，它連同着它的襪子都一起被埋在了這裡。

它的做工精細，有着用一根根毛線縫出的發絲，有靈活可動的眼珠，可以張合的嘴巴，時間與泥土毀去了它的妝容與衣飾，它的臉上身上都生着腐朽的黴斑。

它的表情是笑着的，後頸上還有着一根發條。

博爾萊斯見過這種玩具，它們内部有類似于八音盒一樣的裝置，會說一些固定的漂亮話。

他試着擰動發條，卻發現它早已經壞掉了，木偶的喉嚨中隻發出喀拉喀拉的粗粝聲響，完全聽不出來它原先都會說些什麼了。

博爾萊斯把它完全地挖了出來，像抱孩子一樣雙手分别穿過它腋下将它托舉在手上。

它的腦袋無力地歪倒向一邊，四周悄然無聲，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

【風花：常綠藤蔓，四片花瓣的白色小花在葉柄處聚集，在完全開放時将随風落下來，轉着圈緩慢落地。】

【林中常見的藤蔓植物，常攀援在樹枝間，在冷杉、紅楓和大懸鈴木林中最為常見。

易養，喜歡陰涼幹燥的環境，需要足夠高的攀附物。】

【風花會準時在秋季的第一天開始飄落，飄在空中還沒落地的風花具有豐富的占蔔能力，據說，如果風花落在人的頭或者肩膀上，那這個人将會擁有一段好運。

風花具有提高靈知的作用，長期飲用風花茶可提高對鬼魂的親和力。】

筆記上寫實地畫着這種草藥的模樣：花在各個時間段的模樣，葉子的脈絡與根莖狀況——來自不知名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