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府的馬車停在兩人面前,馭馬的是肖賀,見公子和雲裳姑娘并肩站在檐下,先是一愣,又很快拿了油紙傘下馬遞到邵懿手中,轉頭問好:“雲姑娘。”
雲裳颔首,“肖大人.....”
肖賀遞傘的手一個哆嗦,忙笑道:“叫我肖賀就是,姑娘這聲大人屬下真是擔不起。”
雲裳笑笑,沒出聲。
邵懿将傘舉過兩人頭頂,舉止清貴,猶勝空谷幽蘭,“天公作美,雲裳姑娘不會連讓邵某送你的機會也不給吧。”
“自是不會,有馬車不坐要淋雨踩泥回去才是傻子。”雲裳同他保持一拳的距離,任雨再大,被他有意地護在傘下,愣是一丁點雨水也沒濺到。
馬車行到春坊外,便看到春杏正舉着傘往外走,看樣子是打算給她送傘。
雲裳掀簾喚了聲,春杏撐起傘快步上前,這才完全露出身後的男子。
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雲裳站穩後揚眉,“這樣大的雨,王爺怎麼過來了?”
褚霁掃了眼邵府的馬車,将身上的外袍脫下系在她身上:“有事來春坊找你,恰巧碰見春杏要給你送傘,本王就打算捎她一程,沒想到你就回來了......落雨風大天寒,别着涼了。”
汝陰王在此,便是邵府長公子也絕不敢端坐于馬車之上,遂下馬問安,“見過王爺。”
褚霁的眼神涼涼地掠過男子,看不出喜怒,“真是巧了,邵公子近來常在西京走動,與公子總是閉門不出的傳聞不大相符,想來日後亦會經常見到,不必多禮。”
“王爺也說是傳聞了,傳聞自然不作數。”邵懿站直身子,不卑不亢道:“邵某就不打擾了,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四個字刻意重了些,雲裳看見褚霁水墨一般的丹鳳眼立刻眯了起來,危險地看着男子離去的背影,輕輕地呵了一聲,像是一團小小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不過是巧遇,王爺何必吃味?”
雲裳同褚霁朝他在春坊的屋子走去,路上遇到了在收拾物什的羅芙,快速掃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什麼也沒說。
“吃味?邵懿還不夠格,他不會是你喜歡的類型。”褚霁恰然入席,面前的茶水已經冷卻。
雲裳眼神一閃,看來汝陰王已久候多時,“王爺為何如此肯定?說來聽聽。”
春杏立刻替兩人換上熱茶,然後識相地退出去。
褚霁的手指在茶盞邊緣摩挲,像是感受不到燙人的熱度,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因為二小姐喜歡的是能夠給你帶來最大價值,并心甘情願為你所利用之人,這點,邵懿不如本王。”
她詫異擡頭,正對上他的眼,眼裡的占有欲像是一張大網天羅地網地将她困于其中,掙脫不得,又蓦地盡數散去,仿佛隻是她的錯覺。
“本王已經替你談下春坊,日後便由你掌管。”
雲裳皺眉,正欲開口,卻被男人打斷,“本王知道你要說什麼,買下春坊的銀兩你自是有,可這春坊的地契捏在官府手裡,你雖脫了奴籍,但要想從官府手裡收回地契難于登天,本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是不會丢一個爛攤子給你。”
汴安有規定,完全擁有商鋪需要兩重手續,一是購鋪銀兩,二是地契移交。
她自然出得起這一千兩的購鋪金,可像春坊這等商鋪的地契全在官府手裡捏着,要易主需要層層打點申請,疏通關系,費時費力,雲裳也确實耗不起這個時間。
褚霁觑着女子變幻莫測的神色,用茶盞遮掩唇畔的弧度,“不必想着欠了本王人情,無奸不商,本王雖不是商人,但也不做虧本的買賣。”
有所圖就好,雲裳心裡反而輕松些,“王爺請說。”
“春坊的地契雖挂在本王的名下,但經營事宜一切皆由你作主,本王不會幹涉分毫,條件也很簡單,隻要春坊的三成利即可,如何?”
雲裳長睫一顫,隻要三成利,這跟把春坊白送給她有什麼差别?
“這點條件,雲裳姑娘難道舍不得答應?”褚霁遊刃有餘地又添了一把火,“本王好歹出錢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成交。”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雲裳拍闆。
褚霁放在茶盞,滿意地掏出地契壓在桌上,“此物便交由你保管,還有一份存在官府那,日後你盡可照你的心意行事了。不過由于暗窯的事,本王擅自做主遣走了羅芙和一批龜奴,你看着從西市招些能人替上,省得春坊烏煙瘴氣。”
雲裳早就想遣走羅芙,自然沒什麼意見。
話還沒說完,外頭的春杏叩了兩下門,在門外道:“姑娘,卓中允在後院廊下候着,讓奴婢前來通傳,說想見姑娘一面。”